##时光荏苒,栖梧殿的梨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当年那个揪秃了沈清河宝贝兰花的小魔头,如今已是五岁的小殿下。
玉雪可爱的模样褪去几分婴儿肥,显露出些许未来倾国倾城的轮廓雏形。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愈发灵动狡黠,流转间慧光闪烁,常常让伺候的宫人心里发毛,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这小祖宗想出什么“新奇”的点子折腾。
五岁的凤朝歌,早已不满足于栖梧殿这一方天地。
她对金碧辉煌、规矩森严的皇宫产生了浓厚的“探索”兴趣,尤其向往宫墙外那个据说热闹非凡、有无数新奇玩意儿的“人间”。
然而,皇宫不是栖梧殿。
威严的女帝母皇,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时刻提醒着她储君的身份和不可逾越的规矩。
偷溜出宫?风险太大,后果太严重(主要是怕被母皇拎回来打屁股)。
于是,小殿下的“探索”目标,自然而然地转向了皇宫内部那些守卫相对“松懈”、又有她感兴趣东西的地方。
比如——户部的银库。
这日午后,阳光慵懒。
凤朝歌借口午睡,成功甩掉了寸步不离的萧景珩(代价是答应他乖乖睡觉,醒来抄三页大字),又避开了神出鬼没的墨离(她发现只要自己待在书房不动,墨离就会像真正的影子一样安静)。
小身影如同灵巧的狸猫,熟门熟路地溜出了栖梧殿,目标直指位于皇宫西侧、守卫森严的户部库区。
库区重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身着铁甲的禁卫目光如炬,来回巡视。
寻常宫人靠近百步之内都会被盘查。
凤朝歌躲在远处一丛茂密的紫藤花架后,探出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打量着那些高大的库房和如林的守卫。
小眉头苦恼地皱起。
硬闯?她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报身份?那跟自投罗网告诉母皇她没乖乖午睡有什么区别?就在她抓耳挠腮、无计可施之际,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江南软糯口音的争执声,顺着风隐隐飘了过来。
“…王主事,不是苏某不通情理。
实在是这‘羡余’(火耗)定得太过离谱!十税三的火耗?您当苏家是开银矿的?还是当江南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苏公子,话不能这么说。
熔铸损耗、运输损耗、库房保管损耗…哪一项不是实打实的开销?朝廷定规如此,下官也是按章办事…”“按章办事?呵,苏某倒要问问,哪条章程写着火耗能收到三成?您这是按的哪门子章?我看是雁过拔毛的章吧!”“你!苏公子慎言!户部重地,岂容你放肆污蔑!”凤朝歌循着声音,蹑手蹑脚地摸过去。
只见库区旁一间值房门口,一个穿着户部青色官服、留着两撇鼠须、满面油光的主事,正叉着腰,对着一个背对她的锦衣少年唾沫横飞,官威十足。
而被训斥的锦衣少年,身量颀长,肩背挺直。
虽背对着,仅一个背影,便透着一股与这森严官衙格格不入的倜傥风流。
墨色锦袍用银线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流淌着低调的奢华光泽。
腰间悬着一枚水头极好的羊脂玉佩,随着他微微侧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污蔑?” 少年转过身,声音依旧带着江南特有的温软腔调,尾音微微上扬,却没了之前的克制,透出一股冰冷的锋锐。
他面容俊美得近乎张扬,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波流转间似笑非笑,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精明和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王主事,去年腊月,您老丈人在城南置办的那座三进宅院,风水可好?听说花了不下五千两雪花银?啧啧,户部主事一年的俸禄,算上禄米折色,满打满算也不过二百两。
这宅子…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清晰地传入值房内外几个竖起耳朵偷听的吏员耳中。
那王主事脸上的油光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指着少年的手指都哆嗦起来:“苏…苏砚!你…你血口喷人!污蔑朝廷命官!本官…本官要参你苏家!”“参?” 苏砚轻笑一声,那笑容在俊美的脸上绽开,却毫无温度,反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笺,在王主事眼前晃了晃,“巧了,苏某这里,也有一份东西想请王主事过目。
城南‘福源’当铺,去年收了一批官银熔铸的银饼子,成色、印记,与上月拨付江南的三十万两赈灾银,似乎…一模一样呢?您说,这事要是让御史台那位铁面无私的林青天知道了…”王主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眼珠子瞪得溜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指着苏砚的手颓然垂下,整个人都瘫软下去,冷汗瞬间浸透了官袍后背。
凤朝歌躲在花丛后,看得小嘴微张,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哇!这个哥哥好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那个凶巴巴的坏官吓瘫了!比话本里的大侠还威风!苏砚收起那张纸笺(天知道是真是假),仿佛刚才那***手段只是拂去袖上微尘。
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副风流倜傥、人畜无害的笑容,语气甚至更加温和:“王主事,您看,这火耗…?”“一…一成!就按规矩,一成!” 王主事几乎是哭嚎着喊出来,哪里还敢有半点官威。
“一成?” 苏砚挑了挑眉,桃花眼弯弯,“苏某觉得,半成足矣。
毕竟,江南百姓苦啊,能省一点是一点,您说是不是?”“是!是是是!半成!就半成!” 王主事点头如捣蒜,只想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苏砚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王主事的肩膀(后者吓得一哆嗦),笑容可掬:“王主事深明大义,苏某佩服。
那批军需棉布的手续,就劳烦您老尽快办妥了?” 说完,不再看面如死灰的王主事,潇洒地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刚走出两步,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那丛开得正盛的紫藤花架。
花架下,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正探着半个身子,乌溜溜的大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发现了宝藏般的兴奋。
苏砚脚步一顿,那双洞悉世情的桃花眼里,瞬间掠过一丝极其真实的错愕。
皇太女殿下?她怎么会在这里?!凤朝歌见自己被发现了,非但不躲,反而像只欢快的小鸟,从花架后蹦了出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苏砚面前,仰着小脸,声音清脆又带着软糯的甜意:“哥哥!你好厉害呀!把那个坏蛋官官打得落花流水!”苏砚看着眼前这张精致得如同玉娃娃般的小脸,那双纯粹清澈、盛满崇拜的大眼睛,饶是他见惯风月、心如明镜,此刻心尖也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迅速敛去眼中的精芒和方才的冷厉,瞬间切换成一副温柔可亲、人畜无害的邻家哥哥模样,微微弯腰,笑容如春风拂面:“殿下谬赞了。
臣子苏砚,参见殿下。”
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
“苏砚哥哥!” 凤朝歌立刻自来熟地叫上了,小身子往前一凑,极其自然地伸出小胖手,抓住了苏砚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
那手指白皙修长,带着薄茧,是常年拨弄算盘留下的印记。
“你刚才用的那个…那个会发光的纸纸,是什么呀?是法术吗?能不能教教歌儿?” 她大眼睛里闪烁着求知(以及想学来吓唬人)的光芒。
苏砚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柔软温热的触感,心头微漾。
他反手轻轻握住那只软乎乎的小手,笑容不变,声音放得更柔,带着诱哄:“殿下,那不是什么法术。
只是…嗯…一点小把戏。
殿下还小,学这个做什么?” 他巧妙地转移话题,目光扫过周围开始注意到这边的禁卫,心头警铃微响。
小殿下独自出现在这里,绝非寻常!“歌儿想学嘛!” 凤朝歌不依,抓着他的手指轻轻摇晃,小嘴撅起,开始发动撒娇攻势,“歌儿要帮母皇!把那些欺负人的坏蛋官官都打跑!苏砚哥哥最好啦~教教歌儿嘛~”就在苏砚被这软糯攻势搅得心神微荡,哭笑不得之际,凤朝歌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那座高大的、紧闭着的、守卫最为森严的库房大门上。
她的大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如同看到了金山银山!“苏砚哥哥!” 她猛地拽了拽苏砚的手,小手指向那座库房,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好奇,“那里面!是不是有好多好多亮闪闪的金子和银子?像山一样高?歌儿想进去看看!苏砚哥哥带歌儿进去好不好?”苏砚:“……”他脸上的春风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带皇太女私闯户部银库?!这罪名够他苏家喝一壶的!这小祖宗,胆子也太肥了!崇拜他是一回事,想拉着他一起作大死是另一回事啊!“殿下,不可!” 苏砚立刻正色,声音虽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那是国之重地,没有陛下旨意,擅入者死罪!殿下千金之躯,岂可涉险?” 他试图用最严肃的语气吓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祖宗。
“死罪?” 凤朝歌歪着小脑袋,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但更多的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满不在乎。
她小嘴一瘪,眼眶瞬间就红了,水光迅速弥漫,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控诉:“呜…苏砚哥哥骗人!刚刚还打跑坏蛋官官,现在就不帮歌儿了!苏砚哥哥坏坏!歌儿只是想看看亮闪闪嘛…看一眼都不行吗?歌儿保证乖乖的!就一眼!”那眼泪说来就来,在眼眶里打转,欲落不落,配上那张委屈巴巴、泫然欲泣的小脸,杀伤力堪称核弹级别。
苏砚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纵横商海,舌战八方,再难缠的老狐狸都能被他剥下三层皮,可面对这小祖宗不讲道理的眼泪攻势,他那套精妙的话术和算计瞬间溃不成军!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答应,可看着那双盛满泪水、写满“你不疼我”的大眼睛,拒绝的话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怎么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僵持不下、苏砚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殿下想去哪里看亮闪闪?”一个清冷孤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在两人身后响起。
凤朝歌和苏砚同时回头。
只见沈清河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
他依旧是一身素净青衣,身姿如雪松挺直,只是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倦色,眼下甚至有一圈淡淡的青影。
他手里提着药箱,显然是刚从哪里诊治回来。
凤朝歌看到沈清河,大眼睛里的水光瞬间收了一半,小嘴撅得更高了:“清河哥哥!苏砚哥哥坏!他不带歌儿去看金闪闪!”沈清河清冷的眸光扫过一脸苦笑的苏砚,又落在凤朝歌那张写满“我要告状”的小脸上,最后,视线定格在她紧紧抓着苏砚不放的小手上。
他那双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极其轻微地…碎裂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憋闷感,毫无预兆地窜上心头。
他为了给她调配新的安神方子,在药庐里不眠不休熬了两天两夜,差点被自己试药的烟气熏晕过去。
结果呢?这小没良心的,在这里拉着别的男人(虽然还是个少年)的手撒娇耍赖,还要去看什么金闪闪?沈清河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的寒气瞬间又低了八度,连旁边花架上的紫藤花都仿佛被冻得蔫了几分。
他冷冷地瞥了苏砚一眼,那眼神里的冰刀子,刮得苏砚后背一凉。
苏砚:“……” 他招谁惹谁了?!“金闪闪?” 沈清河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他迈步上前,无视凤朝歌瞬间变得警惕的小眼神,直接伸手——不是去抱她,而是精准地捏住了她小巧玲珑的腕脉。
“脉象浮滑,肝阳上亢,心火旺盛。”
沈清河面无表情,声音平板无波地报出一串术语,“殿下,您这是玩物丧志,虚火上炎。
需立刻回宫,静卧休养,服用臣新配的‘清心降火汤’三剂。
银库?阴气重,金气锐,只会加重您的火气,于龙体有百害而无一利。
绝对,不能去。”
他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同时,那双清冷的眸子,带着十二万分的警告,沉沉地压向试图开口的苏砚——你敢带她去试试?苏砚被这眼神冻得一哆嗦,立刻识相地闭紧了嘴巴,对着凤朝歌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苦笑。
凤朝歌:“!!!”她看着沈清河那张写满“我是为你好”的冰山脸,再看看他捏着自己手腕不放的“魔爪”,小脸气鼓鼓的像个包子。
又是喝药!又是关禁闭!这个清河哥哥,绝对是故意的!就因为上次揪了他的花!小气鬼!“呜…清河哥哥也坏!你们都欺负歌儿!歌儿要告诉母皇!” 小殿下的终极武器——告状,再次启动。
她用力想甩开沈清河的手,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发动“水漫户部”的终极技能。
“殿下想去哪儿看金闪闪?臣或许有办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这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清泉流过山涧,又如微风拂过古琴的丝弦,瞬间抚平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
玄音。
不知何时,这位气质空灵神秘的部族圣子,已悄然立于廊下。
他穿着月白绣银纹的祭袍,身姿颀长挺拔,墨发仅用一根古朴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额角,更添几分出尘之气。
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尤其那双眼睛,澄澈深邃,如同倒映着星空的幽潭,此刻正***温润的笑意,静静地看向这边。
凤朝歌的哭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猛地转头看向玄音,大眼睛里的水光迅速被好奇和期待取代:“玄音哥哥!你有办法?”苏砚和沈清河也同时看向玄音,前者眼中带着探究和一丝希望(终于有人能搞定这小祖宗了!),后者则依旧冷着脸,但眼中冰霜似乎也因这空灵温润的声音而消融了一丝。
玄音缓步上前,步履无声,如同踏月而来。
他走到凤朝歌面前,微微俯身,目光与她平视,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金闪闪之物,并非只有银库才有。
殿下可知,这天地间,最璀璨的金光在何处?”“在…在哪儿?” 凤朝歌被勾起了好奇心,暂时忘了银库。
玄音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凤朝歌的眉心,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在殿下眼中。
殿下的眼睛,比世间任何黄金都要明亮珍贵。”
凤朝歌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弄得一愣,小脸微微泛红,大眼睛眨了眨。
玄音微微一笑,继续道:“若殿下想看的是凡俗金银…” 他话音一转,手腕一翻,掌心不知何时已托着一枚小巧玲珑、通体赤金、雕刻着繁复吉祥纹路的镂空小球。
小球里面,似乎还装着什么东西,随着他手腕轻晃,发出极其细微、却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如同山泉滴落玉石。
“此物名‘金声玉振’,是我族祈福所用的小法器。”
玄音将金球递到凤朝歌面前,“殿下摇一摇,听听它的声音?这声音,可比那死物金银有趣多了。”
凤朝歌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精巧可爱、还会发出好听声音的小金球吸引!她立刻松开抓着苏砚的手(苏砚暗自松了口气),也忘了沈清河还捏着她的手腕(沈清河默默松开,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寒气收敛了不少),伸出小胖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金球。
入手沉甸甸,冰凉光滑。
她学着玄音的样子,轻轻一晃。
叮铃…叮咚…清脆空灵的声音如同实质的涟漪般荡开,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能洗涤心灵。
凤朝歌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小脸上绽开纯然的欢喜,忍不住又晃了好几下,听着那悦耳的叮咚声,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听!玄音哥哥,这个给歌儿玩好不好?” 她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渴望。
“殿下喜欢,便是它的福气。”
玄音含笑点头,眼神温润包容。
一场潜在的“银库危机”和“告状风暴”,就在玄音这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和一枚小金球下,悄然化解。
苏砚看着瞬间被转移注意力、玩小金球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祖宗,又看看旁边虽然冷着脸但明显松了口气的沈清河,最后目光落在玄音那张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俊脸上,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这位神秘的圣子…果然深不可测。
而沈清河,看着凤朝歌对那枚金球爱不释手的样子,再看看玄音温润如玉的侧脸,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精心调配的药膳、安神方子,还抵不过玄音随手拿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儿?!他默默地提起药箱,转身就走。
背影孤高清冷,却透着一股“本神医很受伤,需要静静”的落寞。
凤朝歌玩着金球,看着沈清河离去的背影,小嘴又撅了撅:“清河哥哥…又生气了…” 不过,她很快又被金球清脆的声音吸引,小烦恼瞬间抛到脑后。
苏砚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又莫名和谐的一幕,再看看身边这位总能轻易化解危机的圣子,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他上前一步,对着凤朝歌露出那副招牌的、风流倜傥的迷人笑容,声音甜得像抹了蜜:“殿下,金银俗物,有什么好看的?臣府上倒是有不少海外番邦进贡来的新奇玩意儿,会自己跳舞的小铜人,能发出七彩光芒的琉璃盏,还有会学人说话的翠羽鹦哥儿…可比这金球有趣多了!殿下想不想去看看?”凤朝歌的大眼睛“唰”地一下亮如星辰!会跳舞的小铜人?!七彩光?!会说话的鸟?!“想想想!” 她立刻把小金球塞进怀里,伸出小胖手,极其自然地又抓住了苏砚的衣袖,小身子像只树袋熊一样往他身上贴,“苏砚哥哥!带歌儿去!歌儿现在就要去看!”苏砚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信任冲得心花怒放,尤其是感受到旁边玄音投来的、那温润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时,一股莫名的虚荣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哈哈一笑,顺势将小人儿抱了起来,让她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臂弯里,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好!臣这就带殿下去!不过…” 苏砚桃花眼弯起,带着狡黠的笑意,“殿下得答应臣,看完之后,乖乖把景珩哥哥布置的大字写了?不然,景珩哥哥生气,臣可帮不了您哦?”凤朝歌小脸一垮,想到那三页大字,顿时觉得怀里的金球和新奇玩意儿都不香了。
她嘟着小嘴,在苏砚怀里扭了扭,试图讨价还价:“那…那歌儿写一页半好不好?”“三页,一页都不能少。”
苏砚笑眯眯,语气温柔却不容商量,活像个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写完了,臣再送殿下一匣子南海明珠,颗颗都有鸽子蛋那么大,晚上能当灯使!”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凤朝歌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写三页字换一盒子亮闪闪的夜明珠…好像…也不是那么亏?“那…那好吧!” 小人儿立刻“勉为其难”地点头,小脸上却掩不住兴奋,“苏砚哥哥说话算话!拉钩钩!”“拉钩钩!” 苏砚笑着伸出小指,勾住了那软乎乎的小指头。
玄音站在一旁,看着苏砚三言两语就将小殿下哄得服服帖帖,还心甘情愿地“卖身”换宝贝,那双澄澈的眸子里,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微微侧首,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投向远方天际,仿佛在感应着什么,随即,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旁人无法察觉的波动。
就在刚才,当小殿下因不能去银库而委屈、情绪波动剧烈时…他似乎,极其短暂地,感应到了一丝…来自遥远幽冥的、熟悉的…水汽翻涌的气息?是错觉吗?玄音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开。
他看着被苏砚抱着、正兴奋地规划着先去苏府看什么新奇玩意儿的小殿下,温润的眸光重新变得平静无波。
无论如何,守护好眼前这缕异世而来的、温暖又闹腾的魂火,便是他的天命。
至于那忘川之水…玄音垂下眼帘,指尖几不可查地掐动了一个极其古老的祈福手印。
愿其,永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