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尋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緊接著,是第二道,兩大盆焗龍蝦,金黃的芝士覆蓋著鮮紅的蝦殼,香氣四溢,分量驚人。
鄭尋的臉色開始發白。
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巨大的海膽刺身船、足夠十幾個人分的冬陰功湯、鋪滿整張桌子的各式壽司和天婦羅……
菜品一道接著一道,源源不斷地被端上來,很快就擺滿了他們那張本就不小的四人桌。
甚至有些盤子因為沒地方放,不得不疊了起來。
整個餐廳的目光,都被這壯觀的景象吸引了過去。
人們交***接耳,竊竊私語,眼神里充滿了驚奇和探究。
鄭尋徹底傻眼了,他聲音有些發顫,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謝晴起初也有些驚訝,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臉上反倒露出了覺得好笑的神情。
「哎呀,剛剛那個平板不是有點卡頓嘛,可能是我不小心點到那個『批量』了。」
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和牛,嘗了嘗,說:
「沒事啦,點了就點了吧,買了就行。
「味道還不錯呢,我們先把兩人份以外的菜打包,帶回去給同事們當宵夜。」
她的話,像是一根導火索,瞬間點燃了鄭尋那早已繃到極限的神經。
「打包?」
他終于開口了,聲音嘶啞,像砂紙在摩擦。
「謝晴!你知不知道這一桌子菜要多少錢?你一句『點錯了』就行了?你有沒有腦子!」
他壓抑著音量,但那聲音里的怒火卻像要噴發的火山,根本藏不住。
他那張原本掛著寵溺微笑的臉,此刻因為憤怒而徹底扭曲,顯得格外猙獰。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我的客戶也停下了筷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那邊的鬧劇。
謝晴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吼得愣住了。
她放下筷子,漂亮的眉毛困惑地蹙了起來。
「你吼什麼?不就是點錯了一次菜嗎?至于發這麼大火?能有多少錢?」
「多少錢?」
鄭尋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那滿桌的菜,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這一桌!至少要五位數!是我兩個月的工資!你跟我說『能有多少錢』?」
他終于裝不下去了。
在巨大的金錢壓力和被旁觀的羞恥感面前,他露出了那個為錢所困、捉襟見肘的真實面目。
10
謝晴臉上的困惑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了然和鄙夷。
她盯著鄭尋那張漲成豬肝色的臉,看了幾秒鐘,然后,她嗤笑了一聲。
那笑聲清脆,又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弄。
「哦,我明白了。」
她恍然大悟般地點點***,語氣變得冰冷而疏離。
「原來是這樣啊。鄭尋,你根本就沒什麼錢,對不對?你一直在裝大款。」
鄭尋被她的話刺得渾身一顫,像是被人當眾剝光了衣服,所有的窘迫和不堪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反駁不出來。
謝晴優雅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手包,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里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愛意,只剩下看穿一切的冷漠。
「為什麼要因為這點小事,這點小錢吵架?真是太斤斤計較了。」
她用他曾經用來標榜她、攻擊我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她頓了頓,從包里拿出自己的黑卡,遞給聞聲趕來的餐廳經理:「結賬。
」
然后,她轉回***,最后看了鄭尋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個可憐又可笑的陌生人。
「其實沒必要硬裝的,鄭尋。」
她丟下最后一句話,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死要面子又沒什麼好處。我又不會因為你死要面子,就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
說完,她***也不回地轉身,踩著高跟鞋,姿態優雅地走出了餐廳。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只剩下鄭尋,一個人,僵硬地站在那座食物堆成的小山旁邊。
我收回目光,對我的客戶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打擾到您用餐了。」
客戶擺擺手,也笑了:「沒事,這頓飯,吃得可真有意思。」
走出餐廳大門,初夏的晚風帶著一絲暖意,吹在臉上。
我抬***看著城市的璀璨夜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回到公司的第二天,茶水間里,我的好友兼同事周琪一臉八卦地湊過來,壓低了聲音。
「喂,昨天你跟客戶吃飯,碰見鄭尋和那個新歡了?聽說場面特別精彩?」
我正在沖咖啡,聞言無奈地笑了笑:「你的消息倒是靈通。
「那當然,你客戶的助理是我大學同學,她昨晚就跟我現場直播了!」
周琪眼睛放光。
「快跟我說說,是不是真的?」
「鄭尋為了裝大款,點了一桌子菜結果付不起錢,最后還是謝晴刷卡結賬,把他當場甩了?」
這事傳得比我想象的還要快。
我抿了口咖啡,不置可否:「差不多吧。」
可「差不多」這三個字,在八卦的傳播中顯然是多余的。
一個上午的時間,鄭尋在高級餐廳打腫臉充胖子,結果被新女友當眾戳穿并拋棄的「英雄事跡」,就以各種添油加醋的版本傳遍了整個公司。
之前那些被他的人設唬住,對他畢恭畢敬的新人,現在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探究和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