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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辞是真假千金套路文中的假千金。

十八岁那年为报答养育之恩嫁进景阳侯府做继室。

替亡故的真千金教养一双儿女成人。

兢兢业业十三年,长子考中解元之后却将假死的亲母迎回。

为了掩盖亲母曾经假死外逃的荒唐行径,他们污蔑她是害亲母出逃的真凶。

林秋辞不服,身体却因经年操劳瘫倒病榻,最后死在荒院。

后来,她重生了。

她回到了,嫁给景阳侯的第十年。

这一次,她想为自己而活。

哽咽的哭声回荡在耳边,像压在心口的大石。

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秋辞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如千斤重。

就连手脚也不听自己使唤。

“你们打算将夫人困死在后院吗?!”“林氏谋害夫人在前,不送府衙已是仁慈。”

“为了一个妾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来传话的下人疾声厉色,三下五除二吩咐人将院门锁死。

“我要见少爷小姐!夫人要请大夫!不然会没命的!”银珮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院门,外头却没有人理会。

丫鬟没了法子,回扑到林秋辞榻前。

原本似是想说什么,只是抓住林秋辞的手臂骤然一僵,手指颤颤来探她鼻息。

下一瞬,哭声与哀号震天,淹没在前院传来锣鼓喧天的喜悦声里。

在号哭声与铜锣声交织中,林秋辞的意识逐渐脱离。

偌大的侯府,除了榻前丫鬟银珮为她而哭,再无旁人。

就连林秋辞抚养长大的一双儿女。

也都沉浸在陆云织死而复生的欢愉之中。

好似十三年前景阳侯死而复生那般。

十三年前,景阳侯李衍舟假死骗敌,陆云织悲痛欲绝殉情而亡。

留下一双两岁儿女嗷嗷待哺,半年后李衍舟凯旋。

虽痛心丧妻,但侯府上下不可一日无主母。

陆云织无姊妹,陆母忧心新妇进门后自己一双外孙受到苛待,继而求来林秋辞的小院。

他们带来婚书聘礼,望她念在从前陆家抱错孩儿,对她有十年养育之恩的份上,嫁到侯府给李衍舟做继室。

为了未完的恩情,林秋辞心有亏欠。

她退掉与心上人的婚书转而入侯府做继室。

这些年,待君以诚,恪守本分,将府中上下治理井井有条。

将陆云织留下的一双儿女养得温婉大方,彬彬有礼。

阖府上下,遍京内外皆夸赞贤良淑德,教子有方。

可就在半月前,原本殉情而亡的陆云织,突然被陆母带着出现在孩子十五岁的生辰宴上。

她掀翻了宴席,指责林秋辞在十三年前与贼人合谋害她性命。

幸而陆云织机敏巧计躲过,这些年东躲**,才终于回到锦绣城。

陆母眸光闪烁避开我质问的目光。

李衍舟面对从前恩爱的夫人红了眼,两个孩子亦是抱着生母哭哑了嗓音。

林秋辞被突如其来的指责打得措手不及,加之经年操劳身体亏空,气血翻涌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再醒来便成了不能言语、动弹不得的瘫子。

因着陆云织言之凿凿的诬陷,即便无凭无据还是让她十三年的付出皆付之东流。

侯府亲表上奏将林秋辞诰命收回,贬为妾室。

这桩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致使林秋辞从人人夸赞贤良的侯夫人,变为可止小儿啼哭的毒妇。

他们将她的病称作上天的报应。

无人记得她的付出与辛劳。

更无人在意她的生死,随意将她处置。

连同抚养了十三年的一双儿女,都未曾来看她一眼。

十三年的温情好似一场大梦,好似她本来就可有可无。

最后远去之际,林秋辞飘荡在半空中看着底下依旧井井有条的景阳侯府。

心中恨意翻涌,几乎将整个人淹没。

她耳边哽咽的哭声更甚。

震得人头痛耳鸣。

林秋辞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许多记忆的碎片。

有陆母初次推开她落脚小院时,语重心长握着她的手掌劝慰:“秋辞,你帮帮我。”

“看在你娘犯下的换子之错,看在陆家的十年养育之恩。”

“帮云织护着她一双儿女。”

有景阳侯大婚当日,李衍舟勾着一壶酒跌跌撞撞走入新房。

一身酒气,漫不经心将盖头挑起,于书案前写下一纸放妻书:“我知你受岳母所托来为侯府掌家教子,你姐姐已经没了性命,往后我若是再出变故,你大可拿着放妻书自行离去。

不必为虚名所累。”

有两小儿蹒跚学步跌跌撞撞扑入怀中,咿呀学着叫“母亲”。

眼前场景瞬息变换,逐渐长成少女模样的女儿令仪拿着新题的诗文承于眼前撒娇:“母亲母亲,我与哥哥的诗哪个更好?”林秋辞眯着眼正打算细看去,小厮气喘吁吁跑过中门扬声大喊:“夫人——大公子中了解元!”有妇人在宴席之上掩帕笑道:“景阳侯夫人好福气,一双儿女皆是人中龙凤!”李衍舟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声感叹:“夫人当真是辛苦。”

他们已不像初成婚时生疏,在十几年的相处之中,他生出几分怜惜、亦生出亲情。

林秋辞轻笑着抬眼望去,原本伸手拥她的李衍舟却转而掐死她的脖颈。

眼前人的五官扭曲,成了陆云织的模样。

“是你!前半生抢了我尚书千金的身份还不够,后半生还要抢我夫君与儿女!”好不容易挣脱桎梏,却见陆云织哭得梨花带雨扑进李衍舟怀中:“夫君——都是她!”“她害我性命,害你我夫妻不能相见,骨肉分离十三载!”林秋辞刚要开口解释,目光在触及陆云织身旁人的目光时却犹如失语。

李衍舟看她的眼神如同睨着一只蝼蚁:“毒妇。”

从前可爱可亲的女儿令仪与长子明霁眼中尽是失望,面上更带有厌恶之色。

“亏我们一直叫***。”

“没想到你竟是这等狼心狗肺之人!”陆母避开她目光低声斥责:“怪我引狼入室,若早知她如此恶毒,十岁那年就合该将她掐死。”

林秋辞心口拥堵,口不能言,泪水源源不断从眼中淌出,落在手心成为血泪。

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时光回溯,十八岁的林秋辞跪在树下墓前,身上的锦罗绸缎变为粗布***。

有少年将她搀起,拂走肩上落花。

清秀俊逸的脸映在眸中,只见他悄悄红了耳廓,藏在身后的手揪紧了青色的长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若愿意,三日后是吉日,我让母亲上门提亲。”

刚要答话,眼前少年倏地转身愈行愈远。

林秋辞奋力追赶,脚底却浮现一本巨大书籍,似一张密不透风地网将她牢牢困住。

每前行一步,都有文字从中溢出,细细看去让人心惊。

其中写道:李林氏,幼年与礼部尚书陆关辞之女调换,年十岁,身份暴露逐出陆家。

十八岁,为还养恩,替陆女嫁王侯,教养双子。

又十三年,陆女归,由妻贬妾,病死后其骨葬荒郊,不入王陵,不设牌位。

行书至此,关于她的文字已经结束。

陆云织与李衍舟却不吝笔墨地描写了大幅人生。

写他们如何相识,陆云织假死那十三年如何洒脱自由,后半生如何恩爱,子女如何孝顺,享受百年荣华。

原来她费尽千辛万苦地活着,也不过书中万千角色之一。

寥寥几字,囊括三十一年人生。

念及此处涕泪交加,竟无法分清悲与恨。

耳边响起呼喊:“夫人——”“夫人——”“夫人——”三声呼唤,由远至近,震耳袭来。

兀地惊醒,如阎王殿前过。

林秋辞双眸涣散,直直盯着顶上幔帐,大口喘息。

守床的银珮被吓出哭腔:“夫人您怎么了,别吓银珮!”林秋辞眸光呆滞,嘶哑着嗓音问道:“今年,是景光三十四年吗。

“夫人睡糊涂了,是景光三十一年。”

林秋辞愣住,继而想,所幸时间不算太早,却也不晚。

至少离陆云织回来还有三年。

她还有机会不做书上寥寥几字的李林氏,坦坦荡荡为自己活一次。

“夫人,就是那里。”

银珮指着远处小镇,低声回禀。

林秋辞醒来后第一时间让银珮从她的私库中拿银两找江湖人帮忙找寻陆云织的踪迹。

既然是假死出逃,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不出所料,重金下不出一个月就传来消息。

陆云织假死出走,在锦绣城外不过十里的朝阳镇落了脚。

朝阳镇依山傍水,与林秋辞现在所处的寺庙毗邻。

“他们找到了卖药的人,从前拐卖妇人的贩子,一用刑就什么都招了。”

“那些贩子从前的手段是先与深宅妇人接触,开解不如意后再使出假死计谋以自由诱导,将人从墓中偷出来再卖进……卖进花柳巷中,这样一来官府不会追究,二来妇人与他们亦是同谋。”

“报信的人说,那位当年回家不过五年一应礼仪未学习完全,便嫁进侯府,早就无法忍受侯府条规束缚,苦不堪言下花了重金,且外头还有双亲等着,故而未遭毒手,所以印象深刻。”

林秋辞登时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双亲?”“是,来人就是这么说的。”

无知无觉中,她从喉间溢出一声嘲笑。

银珮说话的声音随着她的笑声减弱。

陆云织不甘心被牢笼束缚,在李衍舟死后趁机离开。

只等她为她们的将来打点好所有,再回来收缴果实,受纳美名。

而她自以为的报恩,从头至尾不过是陆家双亲的一场利用。

一枚棋子,没了用处自然应该让位。

怪不得前世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偏偏让人深信不疑。

有父母佐证,谁人会相信陆云织是主动离开?而在她回来后,这么多年已经过去,子女已然定性,又有谁会指责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侯夫人?他们只会怨怪前人狠毒,夸赞陆云织有勇有谋,不愧为景阳侯夫人。

“夫人,要不要禀告侯爷?”“不,把嘴巴闭紧,谁也不许透露半个字,让他们继续盯着。”

从前的事,林秋辞已经经历过一遭。

若在计划未完以前,他们旧事重演,到时才是真的重蹈覆辙。

只是近在眼前,陆云织真的能忍耐,不见自己的孩子?据她了解,她似乎并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那两个孩子……真的不知道吗。

林秋辞思绪万千,心脏似乎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偏院正好出来一少女,身着鹅黄衣裙身量娇小,面容与陆云织有七八分相似。

正是陆云织之女李令仪,嫁龄未至,已落落大方,求亲之人早就数不胜数。

“母亲,供在娘亲案前的佛经都抄写好了。”

此时李令仪朝她款款走来,盈盈一礼,只不过礼未毕,便又露出几分小孩心性。

“在寺中住了数日,女儿都闷坏了,不如我们尽早折返。”

眼前人是林秋辞从蹒跚学步时日日陪伴。

步步教养带大,才长成如今这般珍宝。

天真烂漫,娇憨可爱。

虽无半点血缘关系,又怎能以恶毒的心思揣摩?林秋辞强忍下翻涌心绪,状似无意道:“方才听寺中小师傅说,朝阳镇明日有市集,想必一定热闹。”

“你既无聊,不如我带你去凑个热闹。”

李令仪毕竟才十二岁,未经世事。

当即反驳:“不可!”见眼前人目光疑惑,她闪躲着眸光不敢与我对视,连忙补充:“我们毕竟是侯府世家,此次出门没有隐藏身份,又没带多少护卫,扰了他们的生意事小,万一母亲出了差错可怎么办?”“我们还是尽早回家,兄长和父亲还在府中等我们呢。”

林秋辞方才七上八跳的心现在竟然意外地沉寂下来,犹如一潭死水,就连掌心都冷起来。

原本只是试探,现在却可以确定,李令仪应该已经知道陆云织还活着。

第二日回到府中已是掌灯时分,李衍舟办差还未回府,李令仪径直去了她兄长李明霁的小院。

林秋辞借口身体不适,独自回到房中。

不多时,李衍舟回府,或许是因为差事办得不顺心,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总之回府后他怒气冲冲来林秋辞院中,先将茶饮毕,再将杯子砸了粉碎。

没等她开口询问,他自己便说出了生气的缘由。

“你可知道这次太学拟考,素日对侯府有成见的顾子瑜,他的一双儿郎皆在前三,霁儿却从年初的头名落到了第四!”“你究竟在忙什么?竟然连霁儿的功课都忘记照看!”见林秋辞依旧沉默,他才将不耐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夫人,本侯又不要你房中尽心伺候,只要求你将侯府上下照管妥帖,将两个孩子教养得当,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侯爷,姐姐冥诞将至,我与令仪刚从成佛寺归来,拟考的事也是刚从侯爷口中得知。”

“这些时日不得闲暇,往后定会尽心照管。”

说到陆云织的冥诞,李衍舟蹙起眉,长叹出声,眼中似有哀痛。

“云织……若云织还在……”他欲言又止,她明白他想说什么。

无非是,若是陆云织还在,必然会比她百倍用心。

不至于让侯府子嗣落了他人下乘。

可扪心自问,陆云织绝不可能做得比她好半分。

李衍舟专心武事,希望侯府能出一个文状元。

他以此目标要求林秋辞如何教导长子明霁,却从不过问其中辛劳。

这十年来,无论寒冬酷暑,明霁的功课半分都不能落下。

若是遇到晦涩难懂的课业,便是点灯熬油也要写完。

林秋辞白日管家,夜间检查课业。

遇上年礼抑或庄子查账,总是忙得脚不沾地,每每都会大病一场,身体也是这般熬垮的。

而李衍舟享受完外人称赞,回来再道一句夫人辛苦,便坐享其成。

其被背后付出的辛劳,又岂是辛苦二字可以填满,可他却还是不想管。

正如去年夏日,李明霁正值入学例考,可他醉心武学无意纸上文章,趁着林秋辞照管庄子没有闲暇之际,偷溜去武馆看人打拳,以至于名次靠后。

林秋辞得知后明白孩子志不在此,找到李衍舟商谈,大吵之后不欢而散。

林秋辞独自一人策马出城,回城时城门落锁,城中宵禁。

在外冻了一夜,回到侯府时已然高烧不醒。

这一事,闹得众人皆知。

醒来后李明霁双目垂泪,守在林秋辞床边读书。

从下人口中得知,原是李衍舟数次上门发现她沉睡不醒,无法监看李明霁,于是干脆叫他到林秋辞榻前守着,等她醒来再议。

从那时候林秋辞便知道,或许他们能从经年累月的相处中,生出一丝情谊,抑或是亲情。

可这份微薄的情谊,一旦有任何不顺心便会顷刻瓦解。

李衍舟行军打仗,习惯了军令如山。

却没有学会做好一个父亲,更无法成为一个好丈夫。

景阳侯走后,银珮以为林秋辞心中难过,费心开解:“侯爷只是关心则乱,并非真的指责夫人。”

“那位毕竟是从前的事,虽说侯爷情义犹在,可她既选择抛弃姑娘少爷,往后就是想回来,也没那么简单。”

“少爷日后定然是有大出息的,夫人不必忧思过重,扰自身安宁。”

从林秋辞嫁进侯府为继后,银珮就跟在身侧伺候,至死未离。

现在又帮着调查了这么多事,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银珮知林秋辞心中困苦,她亦知银珮生存不易。

闻言,林秋辞淡笑,不置可否,另起话头:“银珮,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没有被卖进侯府,想做什么?”03银珮不明所以,看着林秋辞的双眼如明珠般澄净。

林秋辞似乎陷入回忆,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曾想过若不是侯夫人,我定要策马江湖畅快自由,要行医天下济世救人,要与心上人相伴白头,儿孙绕膝安享晚年。”

尤其是成为侯夫人后的每一个压抑的日夜,无时不想。

可那从幼苗长成参天大树的两个孩子,逐渐困住了她的心。

直到辛劳半生却孤苦死去的模样像一团阴云,高悬头顶挥之不去。

那个时候林秋辞又想:她为什么非得离开才是做自己?若是找到躲起来的陆云织,提前解决掉,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是不是就能改写结局?到时候,李衍舟若是在战场上出现什么意外,她便是高枕无忧的侯夫人。

享皇家供奉,可以一生富贵平安。

若是没有,忍一忍一生也就过去了。

恶念一生便无法制止,可就在得知陆家父母利用,孩儿隐瞒时,她却幡然转醒。

突然不想再忍,真切地不想再做谁的棋子、夫人或是母亲。

该报的恩既然已经还完,她又为何不能走?为何不能去做那自由自在的飞鸟。

就像陆云织毅然决然离开时那样。

“夫人。”

银珮沉沉地唤了林秋辞一声。

银珮是被父母卖进侯府签了死契的丫头。

从前的诸多假想都会在想到一纸契书时烟消云散。

林秋辞从妆匣之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两个信封,郑重地放到银珮手中。

林秋辞叫她三日后,将其中一封上呈礼部。

其一,是十年前林秋辞嫁进侯府时刘毅给她的放妻书。

另一封,则是银珮的身契,还有一些傍身的银票。

是这十年来,她唯一能给她留下的东西。

银珮明白林秋辞的用意后,涕泪满面,连磕三个响头。

隔日,林秋辞正在房中收拾需要带走的行李。

李令仪跟李明霁进来,正好撞见。

李令仪指着床榻之上的行囊,不解发问:“母亲,你收拾行李,是要去何处?”“怎么不叫我同往?”李明霁以为是拟考的事惹林秋辞生气,自觉跪到膝边拉住她的手认错:“母亲,明霁有错,母亲罚我就是了。”

“何必怄气外出?”迎着两人殷切的眼神,她将收拾了一半的包裹随意盖住:“不过是一些往日旧物,想着今日拿出来整理一番罢了。”

“两日后的街市灯节热闹非凡,你们不准备去灯节热闹,来我院中做什么?”街市灯节,是难得不会宵禁的日子,会从下午便开始热闹,晚上更是有绚丽烟火观赏。

往往,遇上这样的节日,兄妹两个总是提前几天便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根本不会想到来林秋辞的院子,所以她才不怕他们发现。

却没承想今天这么不巧,被他们撞个正着。

说完,李明霁就苦下脸。

“拟考的名次,父亲不满意,不让我出门。”

“母亲你能不能……替孩儿求求情。”

李令仪跟着帮腔:“是啊母亲,哥哥读书辛苦,这次只是马失前蹄罢了。”

“若是难得的节日还不许出门,只怕要惦记半年,日后更无心读书。”

林秋辞若有所思。

若是放在往常,她或许会按李衍舟的意思行事,但现在终究不同。

夫妻聚首的场面,还是得全家在场,才显得格外动人。

两兄妹得到了准确答复,欢天喜地地走了。

她将剩下的行囊整理妥帖,执笔在案前模仿李明霁的笔迹写了一封信,又命小厮将那封信连夜送到朝阳镇,确保万无一失。

街市当日,李令仪与李明霁早早出府。

李衍舟午后也收到府外来信离开。

离开前还不忘吩咐林秋辞,年节将至,除了备下往年例礼走动。

近来朝中亦有新贵,走动的时候别忘记跟他们的夫人多来往。

林秋辞一一应下,等他前脚刚出府门,后脚她便往灯市相反的方向买了一匹马直奔城门而去。

至于剩下的,只要银珮将放妻书送到礼部。

陆关辞为了他的千金,自然会公事公办。

“夫人孤身一人,这是又与侯爷闹别扭了?”今日轮值的侍卫曾经也在侯府当差,往日曾经受林秋辞照料。

见她孤身一人带行囊,虽是一副远行模样,却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只是半调笑半语重心长地呼出一口寒气:“年节将至,夫人可要记得在城门落锁前回来,否则在外冻上一夜,身子可是经受不住这等寒气。”

若以往,或许林秋辞持着身份不会理会。

只是今日,她回首看着生活了二十八年的这座锦绣城,来往百姓熙熙攘攘,因着灯节的缘故更加繁华。

林秋辞紧了紧手上缰绳,笑道:“多谢。”

不过或许此生,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话音落便夹紧马肚,策马离去。

与此同时,一辆陆家的马车与林秋辞擦肩而过。

在守城卫士盘查无碍下,低调地行驶进锦绣城内。

街市上结伴同行的李令仪与李明霁,突然有宵小冲过来,夺走了李明霁腰间的玉珏。

那玉珏是陆云织离开前留给兄妹的唯一念想。

他当即大惊失色,驱使侯府奴仆追赶,兄妹两人也紧随其后。

可街市人潮拥挤,哪有那么容易将人追上?那人的真正意图或许并非抢人钱财,贼子跑出灯市区域,脚步在临街的茶楼下一转,将手中的玉珏塞进了刚在马车前下架的美妇人手中,轻功纵飞,踩瓦而去。

妇人拿着手中的玉珏先是一愣,紧接着尾随而来的侯府侍卫将美妇人团团围住。

气喘吁吁赶到的李明霁见到妇人目光停滞,微微愣神期间李令仪也追赶上来。

她见到眼前的美妇人,瞳孔微微放大,显然很是吃惊。

“你、你怎么会在这?”“这里可是锦绣城,谁让你来的!”这位美妇人,就是接到李明霁信件,赶进城中与儿女团圆相见的陆云织。

她摩挲着手中玉珏,看着两人,眼眶中的泪水呼之欲出。

“明霁、令仪。”

“娘的孩子……”她快步上前将两个已经快同她一般高的两个孩子拥进怀中。

“你们给娘的信,娘都看见了。”

“今日灯节,户户举家同游,你们能思念娘亲,娘亲心中欢喜不已。”

“只是进城一趟而已,林秋辞未必会发现。”

李令仪和李明霁挣扎着推开陆云织,不可置信:“谁给你写过信?!现在还不到你回侯府的时候!”“父亲不知道你还活着,你现在是想……”李令仪的话说到一半,余光瞥见茶楼旁站着一名带刀随从。

那人正是平日里李衍舟的亲卫。

她几乎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去,这一眼令她本来***的小脸唰地惨白。

只见今日原本在家的李衍舟,此时正站在二楼的倚栏旁,目眦欲裂地看着茶楼之下相认的场景。

“原来、你还活着啊。”

林秋辞自锦绣城中离开后一路向南。

大抵因为久居府中,即便这一个多月来小心调理,底子也不比从前。

就算再小心翼翼,被寒风一吹,还是免不了染上风寒。

从前没嫁入侯府前为了生计,林秋辞曾跟着医馆大夫学医。

可惜只学了三年皮毛,现在捡起来折腾自己刚染的风寒,反倒弄巧成拙从风寒治成了咳疾。

这下林秋辞不得不在临近的川左卖掉马匹改雇马车。

再出发时城中似是大户有喜事,有小厮沿路发放喜饼。

看着那一袋厚厚喜饼。

她想到陆云织回来那年,景阳侯府也是这般大肆庆贺。

不知道今次,是否合他们的意。

念及此处,林秋辞还没来得及自嘲多思,马车才出城门不久便兀自晃动。

有位娘子身手十分了得,行车途中竟强行跳上车闯进来。

或许是见林秋辞同为女子,很不设防。

那人从包裹中掏出三块沉甸甸的金饼不由分说塞到林秋辞手中:“打扰娘子,我被歹人追杀想借娘子车驾一避。”

“娘子不用担心,我并非恶人。

引诱贼人的马车在前,也不会给娘子带来麻烦。

他们不敢滥杀无辜,只是事发突然避无可避,这才惊扰娘子。”

“只需避过这段路,随便在哪个客家将我放下即可。”

来人见林秋辞犹疑,又从怀中掏出两枚金饼塞过来,眼神愈发恳切。

林秋辞掂量着怀中沉甸甸的金饼,心想:这般漏财,倒是心大。

不过,观之面相不像大恶之人,容她躲躲倒不妨事。

“姑娘下此重金,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闻言,女子长舒一口气,只是还没彻底松下来,前段便传来械斗声。

她登时沉下脸,透过一帘的缝隙往外看。

前路不远处果然有辆马车被两伙人拦下,争执之下动了兵刃。

车夫很是机敏,没等吩咐就准备换道而行。

可惜马车调转到半途,前路上另一伙贼人竟出现在后方。

“夫人,不像是寻仇的,倒像是山匪。”

“娘子抱歉,是我连累了你,将我交出去,你们不会有事的。”

“他们无非是要我的命而已。”

女子眼眶微红,丢下包裹掀开车帘就要冲出去送死。

说时迟那时快,林秋辞不知为何就是想要阻止她。

伸手拽住她手腕的同时整个人却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扯出去,她们两人摔在一起。

而雇来的车夫老杜早已被贼匪抓住。

“哟,还是两个美貌娘子。”

“兄弟几个有福气了。”

扫眼看去,那伙贼子将她们围住。

那女子虽害怕,仍旧挺身而出拦在身前:“等等,这位娘子是无辜的!沈夫人说到底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图个心安吗?”“你们放过她,我跟你们回去,任她处置!”林秋辞眼看着他们对视的眼中***一分疑惑九分嘲弄轻视。

紧接着***笑声四起:“好啊,小娘子为人义气,大当家的一定喜欢。”

“那剩下那个,就让给兄弟们开荤好了哈哈哈哈。”

为防止眼前人冲动行事,林秋辞强忍下恐惧。

脑中一闪而过上路发生争执的两伙人,连忙紧紧攥住女子的小臂:“抓你的人应当是在上路与另一伙贼匪撞上了。”

“这伙人,是十成十的贼匪。”

“姑娘若信我,便与我搏一搏。”

林秋辞可以压低声音,可说完却好似用尽了所有力气,双手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他们刀上的锈渍似乎还带有血色,不知从哪里杀过来。

她将揣在怀中的金饼掏出,呈在他们眼前。

他们一件财帛眼神骤然发亮。

像饿狼见了无力反抗的绵羊,就连手上青筋皆在蠢蠢欲动。

“各位好汉,我和妹子无意冒犯,只是途经此地,还请诸位行个方便,放我们一条生路。”

为首的马上之人掂量着手中的大刀,状似不屑,眼睛却死死盯着林秋辞手中的金饼。

她讨好地笑着,将金饼向前递去。

在他们放松警惕之时将手中金饼往空中一抛,拉起身旁女子拔腿就跑。

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没有机会?她可不想刚从虎狼之地出来,还没来得及看过大好风光就没了性命。

贼匪的目光随着金饼落到地上,女子更是将多数银票扬到空中。

金银***下引起一阵哄抢,得以让她们有机会往路道狭窄的地方逃去,让马匹无法追赶。

只不过没跑多远,就在芦苇荡里,被脚程好的贼人重新截住。

贼***刀已经扬起,林秋辞本以为已经没有生还的机会。

或许是命不该绝,竟有上任军官路过此地。

随行虽不过数十人,却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将军飞马扬鞭,将我从刀口救下。

林秋辞***胸口喘息之余,却在抬眼看向马上人道谢时突然怔住。

英雄救美的戏码在段子里几乎已经是艳俗的套路。

而她也没想过会在这种时机重新见到故人。

或者说,她以为他们此生都不会再见。

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令人一时分不清是劫后余生的惊惧,还是久违的怦然心动。

顾子琛跨骑马上,眉宇间尽显杀伐戾气,没有半点往日青涩。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芦苇荡,泰然自若收起手中弓箭,似乎并没有认出一身狼藉的林秋辞。

经此一遭,老杜不愿再南行,退了剩余押金准备驱车入川左重新寻摸回程的生意。

宋锦年也就是前头塞给林秋辞金饼的姑娘。

她打听到他们此行要经过鄞州,厚起脸皮想要同行好躲避匪祸。

林秋辞虽是向南但是还没打算好在哪里停下,更重要的是不愿意让顾子琛察觉到是她。

与他们一起难免不便,便婉拒了宋锦年同行的邀请,打算和老杜同进川左重新租车。

转身欲走之际整个人却被捞上马。

在场人的惊呼穿耳而来,顾子琛炙热的鼻息就在脸侧。

林秋辞大惊失色:“大人!”顾子琛将等在一边的老杜遣走,兀自笑起来。

林秋辞惊骇的目光扫过他的脸,见他虽然在笑,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甚至隐约翻涌着恨意:“林秋辞,你将我忘了。”

“是不是。”

林秋辞鼻尖一酸,心下如石沉大海。

在林秋辞看不见的地方,陆云织却没有这样的好运。

“侯、侯爷。”

陆云织瞠目结舌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景阳侯李衍舟,全然失去方才的风雅。

李衍舟虽然一时之间被眼前人所惊骇,但是观之身边人的状态就能明白过来。

他们显然早就已经知道陆云织还活着的事实。

“这是怎么回事。”

李衍舟看着他们心虚的模样,怒气隐约在胸腔之中酝酿。

“父亲,你听我们给你解释。”

“娘亲她……”李明霁正欲拦在自己娘亲与妹妹之间解释。

谁知陆云织却率先开口:“是林秋辞,她贪图富贵,想要害我性命。”

“事后我逃了出来,怕她对两个孩子不利,一直不敢出现,直到令仪路过朝阳镇发现我的藏身之所,我们母子三人这才得以相认。”

“他们毕竟年岁尚小,又怎么敢违抗将自己养大的养母?所以才不得不将见到我一事瞒下来,侯爷不要怪罪他们!”“要怪,就怪我这个做娘亲的没本事。”

陆云织将整件事说得似真非假,眼角溢出的泪珠将李衍舟心中生出的怒火硬生生引向别处。

李衍舟虽有疑虑,但事情从陆云织口中说出来,他俨然已经信了大半。

况且他哪里会想到陆云织会做出这种“抛夫弃子”的事情来。

“你们娘亲说的可是真的?”他看向陆云织身旁的两个孩子,状似询问,实则是想最后确认罢了。

李令仪与李明霁眼中有惊惶、犹豫、埋怨等诸多情绪。

但最终都在陆云织乞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毕竟他们认为,母亲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侯爵夫人,就算现在李明霁没有功成名就,父亲定然也不会亏待母亲。

最多是几句不痛不痒的斥责,再过分也就是几天不许出门罢了。

但娘亲就可以从此不用在外面东躲**,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两人相继点头后,眼看着李衍舟怒容满面又不得不担忧起家中的“母亲”。

李衍舟带着一行人怒气冲天回到侯府。

陆云织以为有陆家父母佐证,事情定然万无一失,也不避让,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就上了马车。

可等回到侯府,李衍舟要找林秋辞算账才发现原本应该恪守后院的她早已抽身离去。

派遣出府外的府兵也寻不到她的踪迹。

就连平时伺候的贴身丫鬟银珮也不在府内。

陆云织眸光流转,直觉大好时机。

脑中念头脱口而出,竟是要将林秋辞钉死在这桩罪责上。

“她或是怕侯爷责罚,畏罪潜逃吧。”

“娘亲,你!”李令仪愤愤不平。

她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没了踪迹,眼前的娘亲又为什么要指责母亲。

就在此时,银珮被门房带进庭前。

她目不斜视,似乎并没有看见等在一旁的陆云织。

只堪堪行了礼,便站定在前:“姜姑娘临行前已经交待将放妻书送至礼部,除此以外她还有几句话让我代为传达。”

“一祝侯爷阖家团圆与夫人恩爱百年千秋万代。”

“二祝少爷金榜题名,小姐觅得佳婿。”

“除此之外,有些事情也不该瞒着侯爷,所以府衙的供词,还需侯爷过目。”

说着她从包裹中拿出从府衙处借来的画押供词呈给李衍舟。

陆云织不知为何,见到银珮拿出那张薄薄的供词之后眉心突然突突地跳。

不安在她心中蔓延。

等她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供词到了李衍舟手中,很快被展开。

不消片刻,局势便已扭转。

陆云织略微忐忑地估摸着从前枕边人的脸色。

她不知道为什么林秋辞突然离开。

更不知道林秋辞早就知道她还活着,所以虽有不安,却还是强装着镇定。

李衍舟看着供词,正是从前帮助陆云织脱身的那伙贩子。

林秋辞命银珮问完话,先将人放走,又在出城路上带人围堵,正好全都落进了官差手中一个不差。

而这份供词,也是在府衙招供。

李衍舟看完,怒极反笑,将薄纸扔到陆云织脚下:“好一招瞒天过海,你陆家真是好得很。”

陆云织虽然不明所以,但从前对侯府森严的恐惧仍刻在骨子里。

她颤着手捡起地上的供词,不过扫了两三眼,看到“药”“假死”这些字眼的时候,膝盖一软竟直直跪下来。

“侯爷,你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

“这都是奸人诬陷,与我无关啊!”陆云织跪着向前抱住李衍舟的小腿却被他一脚踢开。

原先残留在心中的温情与怀念,在此刻荡然无存。

这桩拐带妇女的案件由顾子瑜亲审,他虽与他不对付,但没人比他更明白顾子瑜的秉公执法。

若非事实,这份供词就不会出现。

陆云织为了逃避指责,竟然做出抛夫弃子的罪行,事发之后非但不认错。

还将自己的过失栽赃他人,其行可诛!“来人,将她送回陆府!”“你既然看不起景阳侯府,假死也要出逃,那就永远也别回来!”“父亲!”李明霁与李令仪见此情形想要为陆云织求情,却见李衍舟一记眼刀甩过来,两人下跪的姿势登时僵住。

“还有你们,竟为一己私念给自己的生母做假证。”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样的后果?”“一旦东窗事发,你们将侯府的颜面置于何地,将抚养你们长大的母亲又当如何自处?”李令仪从小到大没有被父亲凶过几回,冷不丁被责骂,泪水霎时间翻涌上来,含满整个眸子。

“母亲……母亲抚养我们长大,从来都舍不得怪我们。”

“娘亲又是我与兄长的生母,手心手背皆是肉,如何抉择都是不孝。”

李衍舟没有女儿心思,也不懂李令仪初次见到生母时候的震撼。

他冷哼一声,将事实血淋淋地撕开。

“你们念着陆云织是生母,可她在我与敌军斡旋之际选择假死出逃,又何曾顾念骨肉亲情?”“她早就不要你们了。”

一番话说得两个孩子摇摇欲坠,陆云织更是泣不成声。

陆云织被下人搀着起身,离开前对着堂前的李衍舟连磕三个响头。

“若非听信他人谗言,我又怎会将两个孩子弃之不顾。”

“云织虽愚钝,但恳请侯爷看见我为侯府生有一子一女的份上网开一面,让我留下吧。”

陆云织还是被送走,陆家父母曾登门致歉,却通通被拦在门外。

李明霁与李令仪帮着陆云织说了假话,被李衍舟禁足府中。

不过没多久李令仪便被先放了出来。

只因府中一应事务,虽有管家上下打理,但总有一些事是下人无法拿主意,要主子亲自过目的。

没了林秋辞,李衍舟根本不懂这些,也没有学过。

账册一递到他跟前就头痛,更别说一应烦琐的礼节事宜。

只能把十二岁的李令仪拎出来暂时代掌。

李令仪年前才刚开始学,虽看得懂账册,有些事情跟在林秋辞身边也有耳濡目染,但毕竟才十二岁,阅历尚浅。

再加上年纪终归还是小,坐不住,也定不下心。

故而才安宁了没几天,遇到处理不了的又闹到李衍舟面前。

李衍舟越想愈发头疼,派出去打听林秋辞行程的下属只说人除了城门一路向南,中途在川左一带进城出示过路引就再也没有消息。

从前林秋辞在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想到自己一个军武粗人,还要管一应内宅事宜就头大。

正巧门房又来通禀,说是陆家父母又带着陆云织上门赔罪了。

陆云织假死一事牵连出的拐卖案牵连甚广,由大理寺顾子瑜亲审,圣上裁定。

陆关辞当即就被罢免了官职。

从前女儿避之不及的景阳侯府,现在却成了护佑他们晚年的最后一根稻草,虽然后悔曾经做下的糊涂事,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只能想方设法弥补。

“侯爷,云织行差踏错,无颜为自己辩驳。”

“不过现下明霁正在备考,令仪又还是半大的孩子,何不让云织将功折罪,为侯爷执掌内院。”

陆母觑着李衍舟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提议。

李衍舟只犹豫了一会儿,就顺水推舟应下,偌大的侯府光靠一个半大的孩子,确实是力不从心。

陆关辞夫妻见状,生怕李衍舟反悔,留下陆云织便一溜烟走了没影。

陆云织原本随父母来认罪,咬牙应下这差事。

看到账房中都是庄子和铺子送来的账册,心里更加没底。

虽说她也做过两年侯爵夫人,可当时侯府中老夫人尚在,还轮不到她掌家。

她原本就是被江湖人养大,行事十分不羁,被认亲回家中后又没能好好管教。

十年在外,没有父母约束,又会定时送来银钱。

醒时喝酒看花听曲逗闷,困时和衣而眠,比城中不少贵族男子还要逍遥。

也或许是年纪上来了,开始惦念自己的一双儿女。

否则她也不会回来。

毕竟她的看账能力,还不如一个孩子。

李令仪原本想着自己娘亲虽有错处,但从前也是八抬大轿进门的侯爵夫人,跟娘亲也差不到哪里去。

府中一应事务放下后打算好好歇一歇。

不承想才两三日,府中的管事就一言难尽地求到她面前。

“小姐,陆夫人她……”“您还是去账房看一眼吧。”

在管事三请四请下,李令仪不得不放下自己手头的功课随同来到账房。

“娘亲不是在吗,能有什么……”她一进门,就见到了满院提着水桶的下人,以及一身灰扑扑的陆云织。

还有就是,被烧了一半的账册子。

据说是陆云织看账到清晨,一不小心打翻烛台导致。

李令仪登时觉得两眼一黑,心中掠过无数个念头,尤为强烈的无外乎想将眼前人赶出府去。

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通知铺子和庄子的掌柜,今年的账推迟,可以不用再来了。”

“明年六月再来吧。”

说罢,她避开陆云织愧疚的目光直奔李衍舟书房的位置。

刚走进就听到里面的人通禀:“找到夫人下落了。”

“备马。”

李令仪也顾不上礼仪,一把推开书房门:“父亲,你是要去寻母亲吗?”“女儿也要同去。”

——“林秋辞,你过得好逍遥。”

“这些年,你将我忘了是不是。”

顾子琛一手拽着缰绳策马狂奔,将身后追逐的将领远远甩开。

一手捞着林秋辞的腰,风在她耳边呼呼地响。

林秋辞不知作何反应时,他冷哼一声,声音中带上点少年人的倔强:“你以为自己很招人喜欢吗,我早就不记得你了。”

林秋辞下意识回答,可惜声音淹没在风中,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听清。

顾子琛却第一时间勒紧马绳回问:“你说真的。”

林秋辞等反应过来,说了什么时,脸颊已有大半红透。

她伸手一推搡,反身下了他的马。

可抬眼看去,前路没有人烟,后面的人也没有要追上来的痕迹。

顾子琛驱使马匹朝她伸出手。

她犹豫着是等后来人还是上他的马到下个驿站。

只听他语调嘲弄,似乎又回到方才初见的冷面将军。

“现在才想着避嫌,是不是太晚了。”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林秋辞盯着他看了片刻,伸手任由他将她拉上马。

眼前人容貌未变,多了坚毅果决,只是这性子……“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性子。”

从前的顾子琛,不过是一个靠近心上人便会脸红心跳的少年。

连同人吵架都会结巴。

书院琅琅读书声犹在耳侧。

十八年前,陆关辞路遇沿街实行骗术的陆云织。

她与陆母生得别无二致,引起了陆氏夫妇的怀疑。

一番调查,他们查出是有心的妇人将他们的女儿调换,那妇人早就不知踪迹。

盛怒之下,他们把陆云织迎回门。

为了不让女儿难过,林秋辞这个冒牌货,自然而然便被赶出门。

无处可去的林秋辞,沦落街头被一位病弱的姜姓先生捡回了家。

他没有妻儿,愿意养她成人。

交换的代价便是林秋辞与他同姓,为他送终。

这位姜先生便是顾子琛和他哥哥的老师。

谁也想不到御史家的一双公子不读太学,反而就学于陋巷中的破落先生。

他们冬来暑往,未有一日缺席。

而林秋辞也有幸与御史家两位公子做了五年同窗。

直到十五岁那年姜先生病故,长子顾子瑜被寄予厚望。

幼子顾子琛那时不过十二岁,一得闲暇便跑来看葬在院中的姜先生,顺道看看林秋辞。

他会给她带一些饴糖,带来新奇的玩具最新的胭脂,和怪诞的话本。

少时的顾子琛笑起来的眉眼如一钩弯月。

他会问她:“秋辞,你来御史府与我们同住吧。”

“你不要怕,姜先生是我与兄长的恩师,爹娘也承诺会厚待你。”

这样的话一问就是三年,直到林秋辞跟着学医的宋医师准备离开锦绣城。

林秋辞在姜先生墓前拜别,顾子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风声匆匆赶来。

他伸手拂去她肩上落花,少年红着脸,

更新时间:2025-07-01 09: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