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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言沒有再提治病的事。
我們都心知肚明,一切都晚了。
他留在了這個破敗的小漁村,在我隔壁,租下了那間同樣搖搖欲墜的房子。
他好像一夜之間,就從那個運籌帷幄的商界精英,變回了七年前那個笨拙的少年。
他不再穿西裝,每天穿着最普通的棉麻衣服。
他開始學着做飯。
每天天不亮,就去碼頭,買回最新鮮的海産。
然後對着手機上的菜譜,手忙腳亂地,為我熬一鍋滾燙的魚湯。
很多次,我看到他因為不熟悉廚具而燙傷了手,他隻是吹一吹,然後繼續。
他陪我坐在海邊的礁石上,什麼也不做,就隻是看一整天的潮起潮落。
海風吹亂了我的頭發,他會伸出手,用他那雙曾經簽署過億萬合同的手,笨拙地,為我将發絲别到耳後。
他給我讀那些我喜歡的漫畫。
讀到搞笑的情節,他會像從前一樣,發出低低的笑聲。
讀到悲傷的結局,他會沉默很久,然後聲音哽咽,再也讀不下去。
我們絕口不提過去。
也不提未來。
隻是安靜地,貪婪地,享受着這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倒計時的時光。
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
他從行李箱裡,拿出了一個嶄新的投影儀。
就在我們租住的那個小院的白牆上,他投射出了一場演唱會。
是七年前,我們沒能一起去看的那一場。
高清修複版的畫質,讓歌手臉上的每一滴汗水都清晰可見。
他從貼身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張被塑封膜小心翼翼保存起來的門票。
已經泛黃,邊角也起了毛。
他把那張票,輕輕地,放在我的手心。
我們并肩坐在小馬紮上,像七年前約好的那樣。
隻是這一次,沒有争吵,沒有眼淚。
隻有沉默的歌聲,和院子裡交織在一起的,我們倆蒼老了的呼吸。
我生日那天,也是醫生診斷的,最後一個月的期限。
我生日那天,也是醫生診斷的,最後一個月的期限。
我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那天晚上,宋祁言卻執意要帶我去海邊。
他用厚厚的毯子将我裹住,抱着我,一步一步,走向沙灘。
空無一人的海灘上,他為我準備了一場盛大而絢爛的焰火。
巨大的禮花彈在漆黑的夜空中猛然炸開,一瞬間,将整片海域照得亮如白晝。
我穿着他為我買的那件,嶄新的紅色裙子,虛弱地靠在他懷裡。
蒼白的臉上,映着五彩斑斓的光。
我看得癡了。
我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用盡全身的力氣,在他耳邊輕聲說:
「宋祁言,真好看啊」
「我高中的時候,就一直想和你一起看一次焰火。」
「沒想到,最後,還是看到了。」
我的聲音越來越輕。
眼皮,也越來越重。
最盛大的一簇焰火,在空中轟然綻放,像一棵金色的、盛開到極緻的樹。
我看着那光,感覺自己好像也變成了那光。
然後,光散了。
我再也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疼了。
宋祁言感覺到懷裡的人,身體一輕。
他低頭,想吻吻我的額頭。
卻發現,我已經沒有了呼吸。
嘴角,還帶着一絲看焰火時留下的,淺淺的的笑意。
焰火落盡。
夜空重歸黑暗和死寂。
海風吹來,帶着鹹濕的、冰冷的氣息。
他抱着我漸漸冰冷的身體,一動不動地坐在黑暗裡。
仿佛要已經到了,地老天荒。

更新时间:2025-07-06 1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