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如此執拗,做鬼也要抓住我。
我們之前認識嗎?
我思緒迷離,一會兒是回憶,一會兒是現在。
黑影突然沉下來,壓得我悶哼一聲。
他的聲音有些不滿。
「知知記性真差,還沒認出我。」
黑影湊得更近來親吻我,液體般的影子鉆進我的口腔。
「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我有些恍惚。
肖墨的臉散開又重聚,組成了一張稚嫩的面孔。
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孤兒院時的記憶逐漸清晰。
那時候,我沒什麼朋友。
只有個瘦弱的小男孩在我身后追。
就因為我把每天的食物少分了一點給他,就徹底纏上了我。
明明比我年紀大,卻還是執拗地叫我姐姐。
姐姐不讓叫,就叫我的小名。
「知知,長大后就嫁給我」,是他最常說的話。
我被父母拋棄后心灰意冷,患上抑郁。
懶得吃飯,懶得動彈,毫無生活常識。
孤兒院里沒有人教我,是他一直在笨拙地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那雙熟悉的瞳仁,和肖墨一模一樣。
但我從未懷疑過是他。
因為十幾歲那年。
孤兒院生了一場大火。
那個男孩死死護住我,自己卻永遠留在了火里。
他明明已經...死了。
我昏昏沉沉,浸在回憶中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肖墨不會死。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人。
黑影仍舊緊緊裹著我,像當年在火場里那樣。
「答應好的,長大后就嫁給我。」
似乎有人眷戀地親了親我的額頭。
「知知真乖。」
11
又發燒了。
恍惚中聽見道士搖著蒲扇在一旁嘮叨:
「他死后不放心你一個人,一直在地府里徘徊。」
「為了還陽,用盡手段,爬到無人能及的位置。」
「可惜肉身只陪了你了幾年,又抱憾而終。」
我想起肖墨臨終前不甘又纏綿的眼神。
原來不是假的。
「不過陰差陽錯,你去求了西方女巫的藥水。」
「倒在身上,要麼消失,要麼存在。」
「系統不一樣,他執念深重的話,沒準能出現奇跡...」
道士嘟嘟囔囔,聲音越來越小。
我頭腦昏沉,終于從夢魘中清醒過來。
懷里的黑影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一點冰涼的溫度。
電話鈴聲響起。
「白小姐,您丈夫的遺產已經全部移交到您手里。」
「他去世前交代您不允許改嫁,但同時也擬了一份合同。
「倘若您真的改嫁,會保障您所有的權益和財產,防止對方騙錢后逃逸...」
真是什麼都替我想到了。
我苦笑一聲,掛了電話。
起身前往肖墨的葬禮。
天氣陰雨綿綿,像是一場經久不息的哭泣。
來的人零零散散,大多是肖墨生前的合作伙伴。
我撐著傘,站在那方小小的墳墓前。
肖墨的墓志銘刻在上面, 簡潔明了。
「化作清風,常伴卿側。」
摻雜著細雨的微風拂過耳側。
我捧著他留下的幾百億遺產證明,突然就覺得沒那麼有意思。
錢沒那麼有意思, 拉扯也沒那麼有意思。
院長說我不是個正常人, 以后有的是人治我。
沒想到這個治我的,連人都不是。
肖墨遺照上的眼神如舊,陰郁又偏執。
可雨滴在上面,像是落下了依依不舍的眼淚。
我咬咬唇,思緒翻涌。
想了又想。
最后俯身, 偷偷在照片上親了一口。
我的聲音很輕。
「快點回來。」
「不然...」
「我就改嫁。」
話音剛落, 腰間突然被一只手緊緊攬住。
高大的身軀貼在我身后,搖搖欲墜的傘全都傾在我這一側。
雨淋濕了身后人的肩頭。
肖墨將臉埋在我頸間。
神色委委屈屈,語氣咬牙切齒。
「你敢。」
我勾唇一笑。
腰間的力道越來越緊。
肖墨這只醋鬼,最終還是回到了我的身邊。
他的語調一如既往, 潮濕又粘膩。
「知知。」
「你這輩子別想逃了。」
(完)
番外
我最終還是改了嫁。
事情是這樣的。
肖墨原來的身體被埋在地下, 他不得已又換了一副肉體。
像是在攀比一樣,長相身高都像極了男模。
還從千萬富豪, 變成了億萬富豪。
「知知喜歡錢,那當然是越多越好。」
他回來后, 一如既往喜歡黏在身邊照顧我。
但總是有點難耐和不安。
晚回來一會兒, 就像狗一樣在我身上聞來聞去。
稍微有點別的味道, 就耷拉下眉眼。
失落但不敢開口。
雖然不說, 但我知道,他怕我又見異思遷。
沒過幾天,肖墨終于先忍不住。
在床上紅著眼, 可憐巴巴吻我的手腕。
「知知, 我們結婚好嗎?」
「我每天都魂不守舍, 總是怕你...」
我故意一臉哀傷,撫向他的遺照。
「可前夫說過,不準我改嫁。」
「我生是他的人, 死是他的鬼。」
氣氛瞬間冰冷。
肖墨的眼神涼颼颼, 飆向我手里的照片。
像是要把自己挖出來, 重新鞭尸一遍。
眼底的醋意馬上要溢出來,令人啼笑皆非。
自己的醋也吃, 好一只醋鬼。
那晚,我被折騰得幾近崩潰。
他一會兒狠心用力, 一會兒溫柔纏綿。
哄我答應改嫁。
見我咬緊牙就是不說話,委屈得更加用力。
直到后半夜,我終于繳械投降。
「怎麼這麼急?」
我親親他失落的眉眼, 身體軟得像一灘水。
撐著最后一絲力氣,把早就藏好的戒指戴到他手上。
「喜歡你。
」
「喜歡你, 肖墨。」
他不可置信摩挲著那枚戒指, 狗狗眼里已經似有淚光在閃爍了。
真好哄。
我暗笑一聲,索性再隨口說幾句甜言蜜語。
「答應好的, 長大后就嫁給你。」
「那就做我一輩子的老公。」
話音剛落,身體就被一股大力翻過去。
我原本游刃有余的表情瞬間僵住。
身后的肖墨折騰了一夜,不但沒有絲毫疲憊。
反而更興奮了。
此刻,我只想把我的舌頭咬斷。
死了好幾次的肖墨, 在此刻才更像一只惡鬼。
幽幽在我耳邊吐氣。
「好知知,不許睡。」
「深入感受一下,我也有多麼喜歡你。」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