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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修東西,只是想借你的地方躲躲雨。可以嗎?」

他聽我這麼說,歪著頭笑了。

許是鏡片的緣故,他目中的兩點瞳仁仿佛帶了些許淡淡透明釉質的茶褐色,像是我小時候玩的玻璃珠。

「你的褲腳好像濕了。」

他抬起一只手,指向壁爐,「那里有火。」

我點點頭,剛要道謝就有些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噴嚏。

壁爐前,擺著一張襯有椅墊的低腳椅子。

一只肥肥的黑貓攤在上面呼呼大睡。

「叨擾了。」

我喃喃地說,不敢打擾原住民,輕輕脫掉書包擱在椅子旁,然后坐下來,靠著火爐慢慢地脫下已經被雨水淋透的鞋襪,安靜地烤著火。

過了片刻,燕李走過來,將一杯熱飲放在我左邊的小木桌上。

「這是紅糖姜茶。你淋了雨,喝了會舒服一點。」

「謝謝。」

「你怕貓?」

我坐的地方,離黑貓頗有點距離。

我搖搖頭。

「不怕的,它在睡覺。」

「我很喜歡小貓。小時候養過一只,後來……家里有人對貓毛過敏,就不給養了。」

燕李神秘地問我:「現在有個機會,想不想過一把癮?」

我不明白。

燕李笑得非常邪門。

他大步走過去,彎腰抓住黑貓后頸的皮毛,將它提留起來,用力抖抖醒。

「喂喂!貓大人,起來接客了!」

貓大人大概已經習慣他主人心血來潮的惡作劇,微微打開眼睛,露出長期受苦受難的可憐相,看著我,很是鄙夷的一眼,最后不情不愿地「喵」了一下。

燕李笑起來,「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有意思。」

難得有人懂他。

燕李托著貓大人的尊臀,直接塞我懷里,「喏,給你玩!」

……

我抱著貓大人,一時手足無措。

可是看貓大人肥嘟嘟,軟乎乎的。

那麼可愛,又不禁心生喜歡。

想對燕李說謝謝,他已經轉身走回工作臺后面,重新戴上那只大大的眼鏡,低頭忙碌起來。

少年清雋的側臉在輕軟的光暈中,溫柔的蟄伏下來。

膚若溫瓷,如珠似玉。

哪里有狼人?

明明就是溫柔又搞怪的帥哥哥。

16

回到家已經天黑了。

徐子印還沒回來。

因為我在樓下沒看到他的自行車。

我走進廚房。

剛把速食面放進微波爐,徐子印就回來了。

剛打過球的緣故,不是那麼清爽,額前碎發輕微汗濕,漆黑的凌亂在他的眼睛上,濃顏深邃的五官優勢凸顯到了極致。

「你還沒吃飯?」

「我——」

「你在做什麼?!」

徐子印臉色陡然一變。

他大步沖進廚房,一把將我拉開。

那一下極重,我的腰一下子撞到黃花梨木的流理臺銳角上。

一陣錐心蝕骨的痛幾乎將我整個人貫穿。

我一時沒忍住,捂著腰蹲了下去。

徐子印打開微波爐,徒手就將那份還在加熱的速食面拖出來,丟進水池里。

他深吸了口氣,猛地轉頭厲聲叱道:

「金屬不能放微波爐,這麼簡單的生活常識,你不懂嗎?」

「你是想害死全家人嗎!」

聲聲斥責,字字燒心。

恍然中我想起九歲那年,我的水彩畫在學校拿了一等獎,獎品中有一個用蘋果做成的糖葫蘆。

我第一次見,以前都是山楂果。

紅色的大蘋果裹在一層琥珀色的糖稀里,格外好看!

我迫不及待想拿去給徐子印看。

怕它融化掉,我跑的很快。

往時十五分鐘的步程,我頂著烈日,花了一半時間就跑回了家。

徐子印在房間里同西寧下棋。

門虛掩著,里邊說話的聲音隱隱傳出——

「真沒見過女孩子像她這樣蠢笨的……」

那年糖葫蘆融成黏膩的一攤水,在掌心里笑話著我。

經年累月又洗不掉,難受但不至死。

「我不知道那個是金屬的。」

「哥哥你跟我說,我就懂了。」

我感覺自己的眼淚在眼睛里轉啊轉的,扶住手邊的椅子,忍著疼站直身。

我看向徐子印。

徐子印目中的兩點瞳仁仿佛凝凍住,紋絲不動。

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復成一如既往的冷靜。

「可是就算我真的做錯了,你明明可以好好跟我說,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兇?」

嗓子里火辣辣的。

抿緊唇極力壓制,一滴眼淚還是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

「哥哥,把你對旁人的慈悲寬宥分些給我好嗎?」

「哪怕只有一點呢?」

17

這是我頭回跟人吵架。

吵架這種事,是吵一回傷半月,傷身也傷情。

腰間的痛,痛了兩天也就不痛了。

腰窩處留下一塊拳頭大小的淤青,半月了也沒消下去,徐子印和葉至臻就前后收到了劍橋的通知書。

是瞞著家里人考下來的,等大家都知道時,木已成舟。

通知書下來那天,爺爺將徐子印叫去了書房。

因為關嚴實了房門,所以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那天的談話,很短。

我坐在外間的小客廳里,將黑白棋子一顆顆撿到盒子里。

象牙觸碰的響聲,十分單調。

撿完最后一顆棋子,蓋上蓋時,書房門被人從里邊打開。

我應聲抬起了頭。

徐子印走出來,神色一如他平常的冷淡持重。

四目相對。

他看著我靜默了很久,像有很多話要跟我說,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喉頭動了動,一言不發地偏過頭去。

更新时间:2025-07-16 1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