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打算等我收到你『祝我新婚快樂』的賀卡ţṻ⁰,再接到醫院的病危通知,然后抱著你的骨灰盒去懺悔我他媽這輩子瞎了眼沒早點發現?!」
「宗祈,我……」
「別編了,我都知道了。」我輕輕嘆口氣,「你就不能試著依賴我一次麼?」
氣氛凝滯。
良久。
她才開口。
「宗祈,我不想拖累你。
「我問過了,這個病很難治好。需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錢。
「我會變得很難看,頭髮全部會被剃掉。」
她吸了吸鼻子,「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永遠都是漂亮的。」
「是嗎?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啊?前女友。」
我冷冷笑了聲。
沒忍住狠狠掐了把她的臉。
「池霜序你那腦子是被糊住了嗎?一直冷冰冰讓我逐漸失望徹底死心?是指望我以后發現了,抱著對你的愧疚活一輩子?還是指望我痛哭流涕地給你墳前獻花,夸一句『我前女友真偉大真合格』?」
她吃痛,眼眶紅了,眨巴著看我。
「還祝我新婚快樂,」
越說越氣,我都快炸了,勉強壓住憤怒,最后甩了句,「池霜序,要論演技,沒人跟你爭第一。
空氣陷入死寂。
她垂著頭,無措地絞著手指。
我靜靜看著她半晌。
后知后覺。
原來不是生氣。
是心疼。
太疼了。
我嘆了口氣,把她拉過來,攬進了懷里。
她整個人都是涼的,我手扶住她的后腦,傾身附耳道。
「生病了,就安心治。天塌不下來,錢不夠,我會想辦法。
「我沒有要結婚,你別想把我推給其他人。
「你很漂亮。池霜序。以前很漂亮,現在瘦了、病了的樣子很漂亮,怎麼樣都很漂亮。」
她輕輕發著抖。
有滾燙的液體順著呼吸砸進我頸窩。
燙得我呼吸一窒。
我又問了一遍當初的問題。
「和我結婚,好不好?」
27
去重慶那一趟旅行,我想通了很多事。
我對池霜序。
愛不分明,恨不真切。
混在一起。
我承認一輩子也沒辦法再躲得開。
我想。
也就這樣了。
她喜歡誰,就由她去吧。
直到。
她說因為煤氣中毒差點死掉的那晚。
她同事給我打來電話。
她語氣慌張,說池霜序在公司忽然流鼻血昏倒,被緊急送去醫院。聯系不到家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趕到醫院后,我向同事道謝,付清一部分費用。
在手術室外呆了一整晚。
第二天把房和車都掛上了中介網站。
根本不是什麼煤氣中毒。
是癌癥。
中期。
也是在她手術昏迷這段時間,我回了趟家。
還是撬開了她房間抽屜的鎖。
全是藏起來的檢驗報告和病歷單。
密密麻麻的指數觸目驚心。
旁邊是她的備忘錄。
上面是熟悉的字跡。
清秀漂亮的小篆。
【又和宗祈吵架了,想說對不起,但他大概又會心軟。】
【很喜歡他,很舍不得。】
【不可以再繼續了。等到復查的日子,一定要分開。】
【藥好苦, 不想吃,今天又吐了。宗祈,好想你。】
……
【今天又夢到那個人了。他的手, 聲音, 味道。好噁心, 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我?】
……
我坐在床沿,沉默翻完了一整本備忘錄。
抽完了一整包煙。
我終于知道。
困擾池霜序多年的, 究竟是什麼。
她在福利院長期遭受精神折磨和騷擾。
是我哥, 把她從地獄救了出來。
她花了很久才讓自己的生活重回正軌。
她對我哥的感情, 不是喜歡,不是愛。
是依賴。
而池霜序對我——
她不是不肯愛我,是不敢。
她覺得配不上。
又因為生病, 更堅定了要離開我的想法。
真傻啊。
蠢死了。
「所以生病又有什麼關系?所謂過去,真有那麼重要麼?」
我捧著她的臉,吻得莊重虔誠。
「我壓根兒不在乎。池霜序,我們結婚吧。」
她眼淚順著我的領口滾落,落在心臟處燙得酸疼。
她搖頭,又點頭。
最終泣不成聲。
28
治療的路漫長又痛苦。
花錢如流水,書店盤掉,車賣了,寫稿比以前更拼命。
胖子知道情況, 二話不說塞給我一張卡,說是當年欠我哥和我的。
「祈哥, 拿著。兄弟就這點家底, 別嫌少。嫂子要緊。」
他眼圈也有點紅。
我接下,拍拍他的肩。
顧茉周末做兼職,掙的錢不多, 但一分不少全給池霜序貼了醫藥費。
美其名曰「還債」
她平時沒課也經常跑醫院陪池霜序,一來二回兩人關系好得不行,背著我說悄悄話, 笑得歪歪扭扭,問就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池霜序的精神在一點點好起來,雖然身體仍然虛弱, 但笑容逐漸多了起來。
偶爾她小聲跟我說, 「宗祈, 顧茉是個好姑娘。」
我「嗯」一聲, 揉揉她的頭髮,「你也是。」
我不是聽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但我和顧茉都沒那心思。
這小姑娘天天在學校談帥哥, 一不爽了就踹, 大小姐脾氣一點沒改。
又聽說她那不靠譜的爸從良了,東山再起后終于認清后媽的嘴臉, 離了婚, 想把女兒認回去。
「我哪有這麼好哄?」
顧茉拿著她爸給的銀行卡跑住院部交了費, 「錢沒給夠之前都免談。」
又眉眼彎彎沖池霜序笑, 「能給嫂子治病,還算他有點用。
」
池霜序被她逗笑,肩膀抖個不停。
29
又是一年。
陽光透過窗縫溜進病房。
池霜序望著窗外劃過的飛鷺, 眼里是暈開的笑意。
我看著她,許愿。
求的是平安,念的是順遂。
希望能好好地陪她度過第無數個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