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將手背在身后,輕輕揉了幾下,
「路知栩,別告訴我,你是因為擔心我生病發燒才來看我的。」
我和路知栩很少有這樣面對面交談的時候。
「你難道不是為了阻止我去體檢,才來找我的嗎?」
路知栩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他嗤笑,
「是啊,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謝謝你這一次沒來糾纏我,成全了我和夏夏?」
我面無表情,「不用謝。」
路知栩聽了這話,反而更生氣了。
難聽的話說完了,兩人原地僵持了一陣,誰也沒再開口。
我攏了攏身上的舊校服,咳嗽了一聲,這時候是真的感覺有些冷了。
「你放心。在你告白成功前,我會盡量避開周家人。」
「也祝福你們倆這次能夠得償所愿,永遠在……」
話還沒說完,路知栩脫了他的外套,遞給了我。
他大剌剌地在臺階上坐下,
「以防萬一,體檢結束前,你必須在我旁邊。」
「外套穿上,等會兒真發燒了,難道還要我欠你一個人情?」
我遲疑了一瞬,還是伸手接過了。
路知栩不想欠人情,也不想和我再有糾葛,兩人分得干干凈凈,那對彼此才好。
從前那七年,我和路知栩相敬如賓,從未這樣一起坐在臺階上安靜消磨時光。
兩人連待在一個房間內的情況都很少。
早上我去廚房盛粥,路知栩已經出發去公司了。
我晚上九點到家,路知栩就避開我去書房。
一個藏在心底的問題突然開始生根發芽。
「路知栩。」
我問:「你真的喜歡江夏恬嗎?」
就像路知栩這樣桀驁不馴的家伙,很難讓人相信,他會被心甘情愿地困在一段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里。
江夏恬出國后,他從沒去找過。
舊同學提起這個名字,他也沒什麼表情。
除了放在床頭的那張江夏恬的舊照,我沒看出路知栩有任何喜歡她的痕跡。
「我怎麼可能不喜歡她?」
這個問題卻像是濺入油鍋的一滴水,路知栩當場反駁,
「她不高興,我就讓無人機拼她的名字,撒了一地玫瑰哄她開心。她不肯單獨收我的東西,我就把全班都送了一遍,只為了請她吃蛋糕。
路知栩突然不說話了。
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后,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倉促道:
「體檢結束了。」
我脫下了路知栩的外套,還給他。
不知怎麼的,這件外套似乎有幾分燙手。
路知栩匆匆看了一眼,
「正好買小了,就送給你了。」
我摸著上面的標簽,確實買小了,還買成了女款。
5
三天后,就是江夏恬的生日。
江夏恬是江家這一輩里最小的孩子,是被捧在掌心的明珠。
她的二十歲生日,聲勢浩大。
全班同學都被邀請去參加,包了好幾輛車才坐下。
我沒打算參加這個生日宴,獨自一人回了寢室。
這才發現,自己忘帶了鑰匙,正好樓下宿管阿姨有事出去了。
室友半個小時后才回了我的消息,
「如喬,我們都在夏夏的生日宴上呢,估計很晚才會回來,反正今天周末了,要不你回家休息吧?」
我答應下來,卻沒打算回家。
等圖書館的人慢慢散去,我抱著自己的書,也跟著大家走了出去。
只要熬過今天,路知栩就會告白成功。
他能如愿和江夏恬在一起。
而他有了女朋友,路家和周家那可笑的婚約也就做不得數了。
剛找了個長椅坐下,我的胃卻開始隱隱作痛。
我去附近便利店買了一瓶水和一個面包。
從小我就知道,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
時常為了做題,忘記吃飯這件事。
慢慢就落下了胃病。
但我這人屢教不改,後來進了周家的公司,越發忙碌了起來。
有一次直接在會議上暈了過去,被人送進了醫院。
醒來時,路知栩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翻閱醫院的宣傳冊。
「麻煩你了。」
我嘶啞著聲音。
路知栩點頭,
「確實麻煩了,所以宋如喬,別再生病了。」
從那天起,家里的阿姨天天會來公司給我送飯。
變著花樣的,但凡我哪道菜多吃了幾口,第二天就能看見這道菜返場。
我撕開面包袋子,心想,日后如果有機會,我要把那位阿姨請過來。
她做的菜,實在是太對我胃口了。
正想著,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
哐當一聲,一個飯盒被重重地放在了我旁邊。
路燈昏暗,照得路知栩那張臉都模糊了起來。
我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去而復返的路知栩。
這張年輕幾分的面容幾乎和七年后收斂了鋒芒的路知栩重疊。
他面色不善,
「看什麼看?」
「我養了多少年才把你的胃養好,你就給我吃這個?」
路知栩剛說完,就后悔了。
他錯開我探究的視線,
「我就是來看看,你有沒有老老實實地待著,免得我等會兒和夏夏告白的時候被人打斷。」
「這些飯菜是路邊隨便打包的,我還要切蛋糕去,這就便宜你了。」
我放下面包,打開了飯盒。
如我所想的那樣,里面都是我曾和阿姨提過的,我愛吃的菜。
那一瞬間百感交集,我竟然不知道,是震驚多一些,還是遺憾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