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仙小说

一 雪夜新生这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村子里的人们都坐在家里头，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雪花扑簌扑簌地从天空中往下掉。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怀里抱着一双粗布鞋面，一针一线的穿来穿去，老人家的手指头皱皱巴巴的到处是被针尘扎下的伤痕，犹如男人们的脚后跟。

老汉则坐在土炕的窗户边上，衔着一根一尺多长的烟锅子，吧嗒吧嗒地***，吐出的一团团白烟，直直地卷上了屋顶。

他看着外面积了五寸多厚的雪，虽有丝丝凉意，心里却暖洋洋的。

这个时候，全村只有贵仁家忙里忙外，老婆子们从大门进去，从小门出来……一个男人像一蹲门神般矗立在屋檐下，呆呆地望着远方，雪花轻轻地飘零在他的衣襟子上，结了一层薄冰。

屋里有两个中年妇女在地上忙碌着，炕上躺着一个刚结婚不久的媳妇子，哼哼呀呀地叫着，头上的汉水和泪珠交织在一起，滚在了那块红色枕巾上，已有一***变为暗红。

不多时，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一个男婴哇哇落地，文胜来到了这个世界。

接生婆抱着孩子，欢天喜地的叫外面的男主人：“贵仁，快来看，是个带巴的。”

贵仁夹走带跑地进了里间屋，首先看到的是，媳妇在炕上微微地睁着眼睛躺着，吃力地挺着脑袋看她的小宝宝，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

他从接生婆手里接过孩子，情绪复杂地看了片刻，然后递给了她媳妇美莲。

美莲接过了孩子，把***喂在了孩子的小嘴里，哭声渐渐由弱变无。

两个村妇把家里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收拾了一遍，然后交待了一些话于贵仁，便各自回家去了。

贵仁从箱子里找出一条布毯子来，给美莲和孩子盖上。

他也如一个小孩般地依偎在美莲的身边，夫妻俩看着这个可爱的小生命，一阵阵暖流涌上了心坎。

美莲对她男人说：“孩子他爹，给咱孩子起个名字吧。”

这时，天色已经步入夜晚，只是外面的雪把整个屋子照的通亮，才会让人感到十月的天还是如此之长。

贵仁仰起头来看着美莲问：“你说该叫什么名好呢？”“你看你，教了几年的书不说，而且还常给别人家娃娃起名字，轮到自家的娃娃你却不知该叫啥好。”

“我给别人家起名字，是出于一种任务，而自己的孩子是一种义务，所以两者之间就出现了一种不同的意义。”

“什么任务呀，义务呀，反正都不是起名字？要我看，就叫孙玉灵。”

“玉灵，这是什么名字呀？是不是玉米地里显灵的意思。

你想让咱们的孩子接班当农民，受一辈子苦不成。”

“我哪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神灵保佑孩子，所以才叫玉灵。”

“那你还不如直接叫孙悟空，岂不是既顺口又逻辑。”

“那你看吧！你说叫啥就叫啥。”

贵仁看见美莲低着头看孩子，似乎脸上挂上了不悦，便婉转地说：“美莲，你说叫文胜如何？我希望他在文学方面有所成就。”

美莲看着贵仁说：“你是不是把你未曾实现的理想，寄托在了孩子的身上？不过，我倒也蛮喜欢这个名字，也很希望孩子将来有点出息。

那就这样定下来吧！”原来贵仁刚结婚不久，被省城的一所师范大学录取了，但一是因为刚结婚，不想丢下美莲；二是因为家里头没钱，这是主要原因。

所以就放弃了去深造的机会，放弃了理想美梦。

贵仁下炕做饭，准备把事先积攒下的几斤鸡蛋，拿出两颗来给美莲炖着吃。

小文胜吃完奶后在***怀里睡着了，美莲在细心地端详着他的睡容。

第二天，村里的亲戚和邻居们都闻讯赶来看望这个新生物，有的提着几斤鸡蛋，有的腋下夹着两把挂面，还有的拿着几件他家孩子穿过的一些小衣物。

这里来的都是一些妇女，因为当地有一种说法，如果谁家生下小孩子，必须过了满月，男人们方可进去探望，（自已的老公除外）否则，会撕破裤腿。

总之，就是不大吉利。

来的这些妇女，无一不夸两句，有的说，你看这娃娃的耳垂多厚呀！一定有福气；有的说，你看这娃娃的脸多***呀，长大后一定是个白面书生，定做大官；还有的说，你看这娃娃的手指多长呀？肯定是个多才多艺的人物。

她们把拿来的东西都放在了炕的一边，整整齐齐地垒成了一座小山。

贵仁招呼着来看望的人们，大都是一些长辈，所以出口就是大婶，大姐地叫着。

美莲坐在炕上裹着一条很厚的被子，怀里抱着小文胜，生怕他们抢走似的。

小文胜却不理不睬的只顾睡大觉，肉肉的小眼睛紧闭着，脸腮鼓鼓的微红，小嘴嘴有时轻轻地张动几下，像是吸奶的动作，好像并没有把他们的存在当一回事。

贵仁招待了一阵子，才感到房间有些小。

小却不打紧，最要紧的是这个虽然破烂的院落，一排六间房子，没有一间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

因为他们弟兄两个的年龄相差不多，再加上家庭不济，前后都娶了媳妇，所以在分房的时候，把这所旧宅就划给了老大，则给了老二一千块钱的作旧费。

两个老人仍住原来的两间，老大占了两间，另外两间耳房就留给了贵仁，住房期约为五年。

想到这些，他的心头就又浮起了一种烦恼。

因为，现在不单是他们两口子生活，而且还添了文胜，总不能让孩子露宿吧！不！不能让孩子吃苦！贵仁心里头暗暗地喊着。

乡亲们都各自回家后，贵仁坐在美莲的身边：“我有个想法和你说说，”美莲把文胜卧在一边，盖上特制的小被子，她半躺半坐地看着他说：“有什么想法？你说吧！”贵仁先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去外面打工，听说咱们附近的一个镇上修路，我想去挣几个钱。

教书每月拿上几十块钱，刚刚够吃饭，房子的问题如果照这样下去，不用说是五年，十年也买不起。”

美莲听到这个超过她想象范畴的话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丈夫。

她看了贵仁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熟睡的孩子，抬起头来深切地问：“是为了孩子吗？”贵仁点点头。

“可是你一但离开了学校，工龄将会丢失，转正的机会就没有啦！再说，你的身体也不好，怎么能受得了那种苦？咱们就算穷点，也能过的去啊！”美莲眼里***泪，几乎是一口气说了这些话。

贵仁像是拿定了主意，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忍心看着你们母子俩跟着我吃穷，不想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更不想让文胜吃不饱喝不足。

作为父亲，我感到很惭愧！”说到这时，他的眼睛里也饱满了泪水，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继续说，“我已经想好了，那边工钱很稳，是县政府修的国道，一天八块钱，工期两年完成。

再说也离家不远，五十多里路，我每天骑上自行车就可以去的，中午带点干粮，早晚在家吃，每月的工钱净赚，等孩子满月了我就去。

其它事情就先暂时放一边，要是有那个吃公粮的命，迟早都会转正的，如果没有，就是当一辈子代教，也是无功徒劳。”

美莲看到贵仁已经有所决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沉思了半晌，随口说了一句：“大嫂……”“大嫂怎么了？”他已经猜出美莲的心思了，也晓得他大嫂的为人，便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怕，她若敢欺负你，晚上回来告我，我去找大哥和她理论。”

“大哥倒是一个晓事的人，怎么就娶了个那么个狠毒的女人！听说，大哥也常受他的气。”

美莲低沉地叹着气说。

贵仁气愤地说：“要不是为了大哥，这房子能给她吗？我还会这样变着法子挣钱吗？”“你低声点，别让她听见，受苦不落好。”

“落好，在她面前落好，那可难呐！听见就听见，怕她干吗？”贵仁故意扯高嗓门说，“今天连街坊邻居都来看文胜，她作为一个大嫂为什么不来看？她配当这个大嫂吗？”美莲劝说：“好啦，好啦，咱不和她一般计较，不来往也倒省心。

待咱们买下房子，就立刻搬出去，就不常见面了。”

贵仁骂了几句，也算消了消心中的怒气，见天色将晚，他便下地做饭。

晚饭仍然是给美莲饨了两个鸡蛋，自己则吃了一些中午的余烫残菜。

晚饭过后，他们坐着闲聊了一会，便早早的睡下了。

到半夜两点多时，文胜白天睡好了，所以晚上便不睡了，睁开眼便哭了起来，给***也不吃，就是张着小嘴哭，美莲坐起来抱在怀里时，方才好了点，但是不能放下，非得抱起来摇着。

贵仁怕美莲累着，便接过孩子来自己抱着，让美莲睡觉，就这样他们替换着抱一会睡一会，快到天明，文胜方才睡着。

二 风雪求医次日清晨，美莲还在睡着，贵仁硬爬起来去做饭。

他去院子里拾柴火时，正巧遇上了他的大嫂，刘芬。

刘芬摇着肥胖的身体，满脸菜色地向贵仁迎面走来，瞧她的脸色就能猜到，昨晚的夫妻生活不够和谐。

贵仁因心中对她产生了一种无法说出的恨，所以便装着没看见，只顾在那里拾柴。

刘芬则远远地带着阴险的笑容和他搭话：“吆！起的这么早！昨晚睡好了吧？”贵仁猜出了刘芬的话意，显然是在说文胜打搅了她。

他便勉强地叫了一声大嫂：“文胜昨晚闹了一夜，天明方才睡着。”

刘芬显出一种惊讶的表情：“是吗？那可把你们小俩口子折腾够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把如常也惊得睡不踏实。”

贵仁心头的火焰，一愣一愣地往上扑，但他又顾全大局，并没有发泄出来，转移了话题，问了一句：“大哥起床了没？”“他呀？还在睡着呢！我可没有美莲那福气。

嫁到你们孙家，我可是早起迟睡地受尽了苦头。”

刘芬还想继续冷嘲热讽，贵仁不想听她唠叨，便抱起柴火朝家走去。

回到家后，美莲也醒了，只是因刚产完孩子，身体有些虚弱，在被子里躺着给孩子喂奶。

贵仁没好气地一不小心将一个小碗摔在了地上，摔成了几个碎片。

惊得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美莲斜过头来，边哄孩子边和贵仁说话：“你慢点，看把孩子给吓的。

是不是大嫂又说你什么了？”贵仁俯下身体拾着地上的碎片，气愤地说：“这个院子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我想早些搬出去住。”

文胜已不再哭了，只是噙着***，嘴里发出低调的呜咽声。

美莲长叹一口气说：“搬出去？能搬哪儿去？等文胜长大了再说吧！”日子还是那种日子，房子还是那间房子，小文胜产下已有20余日了，眼看快要过满月了，贵仁夫妇两个看着小文胜一天天长大，心里无比的欣慰。

虽然生活过的有些困难，但小文胜的出现，使这个家庭充实了许多，使他们看到了希望，心里有了一种期盼。

但愿文胜长大后，能够成为国家的栋梁，民族的骄傲，父母的荣耀！这是他们共同的愿望。

要说到这20多天的时间，贵仁和美莲可没少受罪，小文胜还是和刚产下的那时一样，仍然白天睡觉，晚上哭。

民间称这种情况为：“阴阳颠倒”。

没办法，父母也只好跟着白天睡觉，晚上陪他熬夜。

今天北方地区又一次普降大雪，和产文胜的那天一样，也是铺天盖地的到处是白漫漫的一片。

周围还是那样的静，只有几只不怕冷的小鸟儿在雪地里寻食，偶尔在雪面上留下几个爪印。

贵仁还是站在门口的屋檐下，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这几处画面，长长地吐着气。

耳房里仍是吵闹和哭啼声。

原来，是小文胜生病了，村子里两个懂事的妇女，在屋子里给小文胜治疗。

小文胜的嘴里长起了几颗牙，按常理说，还没有过满月的孩子长牙是不对的，当地称它为“马牙”。

这种牙齿会令小孩无***常吸奶，发高烧，影响睡眠，时间长了会危及生命。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个妇女掰着小文胜的嘴，另一个妇女用一块手绢蘸着盐水擦旁逸的小牙。

美莲看着孩子痛苦地泣哭，也便心疼地呜咽起来。

贵仁在外面蹲一会站一会，心急火燎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对着雪花飞舞的天空喊：“天哪，我受穷受苦无所谓，但不能折磨我的孩子呀！如果上天对我有什么抱怨，就请降罪于我一个人身上吧！”雪花依然在纷扬，丝毫没有怜悯之意。

大嫂刘芬和贵忠在炕上逗着两岁多的如常，如常和他妈一样，长的肥头大耳。

贵忠说：“他大嫂，你是不是该看看贵仁家孩子呀？”“看他干什么？咱家如常生下时，也不见得他们来看过几回。”

刘芬阴着脸说。

“你不能这样说，好歹你是当***的，这些理应该走通，要不，让街坊邻居们也笑话。

听说文胜生病了，要不你去瞧瞧？”贵忠说话的时候，瘦长的脸庞拉出了一条粗线。

刘芬把脸往下一拉，汇成了一个正方形面孔：“你要想去，你就去，少在这里指教老娘。”

贵忠一向是怕刘芬的，所以也就不再往下说了，卷起一根烟棒来抽着。

在凝聚着紧张而凌乱的气氛下，小文胜终于睡着了，但这只是暂时的缓解，并没有持久的功效。

贵仁看着美莲憔悴的面容，心里万分心疼。

站在地上的张婶对贵仁说：“这孩子很难对付，可能还会复发，恐怕给耽搁了。

我听说，离咱们村30里外的一个石头村里，有一位老人家专门给孩子治‘马牙’，要不你去那里走一回，就算请不到人来，也能带个偏方回来。”

贵仁好像并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说：“只要能给孩子治好，我去。”

事不宜迟，他便拿上水壶，带了点干粮，穿了一个军用棉大衣，徙步向石头村走去。

家里头自然托付给了张婶照料。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贵仁还没有归来，文胜又哭了起来，美莲既担心孩子又担心丈夫。

要说石头村的路，那是路面坑坑洼洼，旁边就是万丈悬崖，大都是盘山路，只在平时，也要特别小心，稍不留神就会有性命危险，更何况近几日内连连降雪，可想而知！贵仁在路上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到了石头村找到了那位老人，那老人如何肯来，但见他救子心切，便把两包草药拿给了他，“每天服一剂，两天后见效。”

贵仁把药揣在怀里，急匆匆地往回走。

右上房住的贵仁他爹娘，听到小文胜的哭声，哪能吃的下饭去。

虽然表面上装着不理不睬，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也没有多大的愁恨，只是因为顾及老大家刘芬，老两口才关上了他们的亲情之门。

老头听到孙子哭的如此之凶，叹了一口气说：“老婆子，你要不过去看看，这样哭着总不是办法。”

老婆子放下手里的碗筷，说：“这又有什么办法？如果我去看二孙子，那么，老大家又要说三倒四了，我可不想和她呕气，吃饭吧！就当没听见算了。”

老汉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但是能够看得出，两位老人听到文胜在哭，也是非常的揪心。

正当孩子声，大人声，哭声震天的时候，贵仁哆嗦着身体回来了。

他的出现，像是可以拯救万物的神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贵仁不顾身体的寒冷，只是把他那只僵硬的手伸到大衣里摸索着带回来的两包草药。

贵仁把两只手紧抱在地上的小火炉上，美莲问着一些关于此去的情况，小文胜也好像有点感触似得，哭声越来越小了。

药熬好了，张嫂把药灌在奶瓶里，交给美莲，美莲先放在嘴边尝了一口，不烫，但是可以看得出她的表情，苦的难忍。

美莲含泪把奶瓶放在文胜的嘴边，小文胜已经整一天没有吃奶了，就如一只饿极了的小麻雀，张开小红嘴把***噙住就吃，下咽的咚咚声，令人听起来心沉。

小文胜吃的吃的就呼呼地睡着了，张嫂看看天色已晚，也就回家去了。

贵仁夫妇坐在文胜的左右两旁，看着文胜睡得很香的样子，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美莲低声地对贵仁说：“你说这孩子，咋就这么命苦呢？”贵仁缓缓地说：“没事的，过去就好了。

谁让他生在那个冰天雪地呢？注定磨难多一些。”

美莲正要说话时，门吱地一声开了，是刘芬带着阴笑走了进来，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袱，里面包着十几颗生鸡蛋，放在了锅台上。

贵仁夫妇用一种摸不透的眼神看着她，不知这个不速之客来这儿的真正用意。

刘芬如鬼叫一般地哈哈了一声，说：“孩子都睡着了，我听说生病了，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好的这么快。”

“这是我十多天攒下的几个蛋，没舍得让如常吃，让美莲补补身子吧！”她又故意问道：“不知老人家送来点什么？我想应该来了好几回了吧！”美莲小声回答说：“就是前几日送来几斤鸡蛋，最近没过来。”

贵仁早就火上心头了，拿起本书来，只顾看书，并不搭理她。

刘芬又伊呀地说：“看这老人家，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生了孙子也不多看几眼，回头我在她面前说说。”

刘芬感觉到自己并不受欢迎，也就说了几句回家去了。

刘芬走后，贵仁又是一顿生气，美莲劝了几句才好些。

三 满月风波平平静静地过了几日后，迎来了小文胜的满月庆贺。

这天，村亲，邻居，家族的长辈，以及美莲的妈妈，也就是小文胜的外婆，都来庆贺。

小文胜被妈妈抱着，穿着漂亮的新衣服，露着光滑的脸蛋，笑盈盈地看着满屋子的人。

小文胜的外婆身着一条深蓝色粗布裤子，棉袄外套一件墨绿色布衫，头上扎着块烟灰色丝绒巾，脚穿一双黑色棉布鞋，大约在六旬左右。

她把带来的礼物放在小方桌上，便来看她的小外甥。

美莲抱着文胜，让文胜叫姥姥。

文胜的小黑眼睛扑瞪扑瞪地看着姥姥，好像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姥姥正逗着小文胜，身后有人叫了一声亲家母，姥姥回头看时，原来是小文胜的爷爷奶奶，贵仁看到爹妈来了，便过来打了个招呼。

小文胜的姥姥和小文胜的爷爷奶奶坐在炕上拉着家常，评价着小文胜的模样儿。

美莲仍旧坐在炕上抱着小文胜，不过她身边的被子已经叠起来了。

两位老人边和他姥姥说话，边声东击西地向美莲解释着没来看望的原因，比如说：肚子痛，手脚麻木等的理由。

美莲知道内情，也就没有抱怨什么。

贵仁向父母打过招呼后，仍去招待客人，中午要安排顿饭，因为屋子小，多数人都坐在院子里，四五个人凑一桌，围着一张四方小木桌，各人前面都放了一个水碗，闲谈着喝水。

正当中午，快要开饭的时候，一个熟悉而讨厌的身影随着一声怪音调，如灵魂般地飘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大嫂刘芬，她怀里还抱着刚过一周岁的如常。

众人的表情就如看到妖怪似得，脸部出现了痉挛和僵化，每双眼睛都洒在了她那婀娜多姿的身缎上，全场一片寂静。

她大幅度地扭动着肥胖屁股，脸上挂着奸笑，向里屋走来。

刘芬抱着如常来到小屋里，先是向众人阴笑了几声，然后，掀开如常的帽子，让众人瞧。

“来，大家瞧瞧，看哥哥俊还是弟弟俊？”刘芬笑里藏刀地对众人说。

众人都说，两个孩子都是一表人才。

但是刘芬偏要抢个上风，专门把如常抱到他奶奶身边，问：“老人家，你说呢？”老人家只好说：“如常的鼻子好看些。”

刘芬正在炫耀如常，贵忠走了进来，先和长辈们都打了招呼，便说：“刘芬，家里来了远房亲戚，你回去招待一下。”

刘芬本来就不高兴，便绷着脸说：“什么亲戚，能比的上咱们自己人亲，我一会回去。”

她虽然生气，但是仍保持着那种恶心的阴绵语调。

这时，已经有几个妇女开始给桌子上摆菜了，厨房就设在院落的东墙角上。

贵仁进来招呼家里人就坐，看到哥哥也在，就说：“哥，一块坐下来吃吧！”也许是命运，也许是其他，当所有人准备吃饭的时候，美莲怀里的小文胜，突然间眼珠一翻，头松松地垂了下来，昏睡了过去。

不知是生病了？还是听到刘芬夸如常，奶奶说假话，气坏了身体。

美莲看到文胜苍白的脸，吓了一跳，便大叫了几声，也没有反应。

这时，所有的人都跑了进来，屋子也快要挤爆了。

贵仁拼命地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看到文胜只有微微地气息，自己也吓的三魂丢了两魂。

再看美莲时，早已魂魄离身，晕倒在一边。

美莲她妈和一些人在抢救美莲，两位老人和其他人在叫文胜，贵仁则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神游离，不知如何是好。

有几个长辈在扶着他劝话，还有一些年轻人，懂得科学的人，跑去找本村的那位老大夫了。

刘芬见状况不佳，怕对如常不利，便抱着孩子，一溜烟地跑回家去了。

老大夫背着药匣走了进来，给美莲拔了拔脉，用一根细针在中指上扎了两下，放了一滴血，稍过了片刻，美莲也醒了过来，看着可爱的文胜没事了，也就不再难过了。

随后，人们都回家去了，只剩他们一家三口和美莲她妈了。

美莲和她妈说着关于文胜刚生下几天时，起“马牙”的事，老人家抹了一把眼泪，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咋地这般命苦呢？”美莲看着文胜睡得很香，便自我安慰道：“估计长大了就好了吧！”镇上的工程已经开工一个多礼拜了，贵仁怕再晚了不好进，看到事情已经平息，趁着老人家也在，就说：“我想明天就去工地，学校那边已经说好了，校长也知道咱家的情况，说：‘随时都可以回学校’妈也来了，就多住几天，我也可以放心的去干活。”

美莲说：“可我时刻当心孩子，怕误了事。”

岳母见贵仁已做好了准备，就劝美莲道：“就让他去吧！我在这里多住几天，孩子不会有事的。”

最后，他们仨随意聊了几句，很晚了才和衣睡下。

再看贵忠家，刘芬回去后，就和贵忠大吵了一顿，刘芬骂贵忠是个懦夫，坏了老娘的好事，要不然，非要看她老二家的好看。

贵忠不言，让她只管去骂。

到了半夜，如常哭了起来，怎么哄也哄不住，刘芬便大骂起来：“都是今天那小妖精招来的祸端，惹得如常也不得安宁，悔气！”贵忠用被子把头蒙住，不想理她，刘芬便把他身上的被子一把揪开，骂道：“懦夫，你给我起来，老娘睡不着，你也甭想睡。”

如常还是直哭不止。

贵忠没办法，只好接过孩子，发现是高烧，便从桌子上取来一片退烧片喂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如常才睡着，看刘芬时，早已睡得死沉。

贵忠喃喃地骂道：“世上竟有这种人，真是投错了胎。”

次日，贵仁一早起来，收拾了两件厚实点的衣服，带了两个粗粮面馍，骑了唯一的交通工具，美莲吩咐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便开路了。

此时，太阳刚刚出山，黄橙橙地照在屋子里，显得格外暖和。

文胜还在睡着，并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所付出的艰辛。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着，不觉已临近春节，美莲她妈要回家准备一些年货，就起身回去了。

刘芬想趁贵仁不在家的时候，对美莲下手，但是老人家住着，也就装起了好人。

贵仁还是骑着那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早出晚归的干活。

这天，刘芬见美莲她妈也回去了，就装着借针线，来找茬。

她仍旧摇着肥胖的身体，托着企鹅般的屁股，挺着两只超大的***，脸上挂着阴沉的笑容走了进来。

正值晌午，美莲在做饭，看到刘芬，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紧张，她勉强地露出半丝笑容，说：“大嫂，你午饭做熟了没？”刘芬说：“还没有，你大哥去铺子里买了几斤肉，正在锅里煮着呢？这几天贵仁早出晚归的，也挣了不少工钱吧？没有给你割点肉回来？生孩子特费人，可要好好地补着，要不将来准会生病。

你妈也没给娃娃买点啥东西过来？”美莲说：“他工是挣下几个，但一时对不了现。

他姥姥给买来一身新衣裳，等过年穿。”

说着，从炕角的包袱里取出那件绿底子，带花点点的小衣裳来递在刘芬的手上。

刘芬带着奸笑地说：“老婶子可真会买，多好看呀？”拿着朝窗户边走去，像是想看个仔细。

她的眼睛朝正在烧着旺得火炉子看了看，然后“啊”了一声，衣服掉在了火炉子里，美莲急忙去捡时，早就烧掉了一半。

只可惜一件漂亮的衣裳，一片挚爱的心声，化成了一堆灰烬。

美莲看着这件即将烧完的衣服，心里头就像用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割她的心。

她痛苦地看着这件衣服，再看看火炉、睡觉中的文胜、幸灾乐祸的刘芬，眼里的泪水便一涌一涌地往外溢着。

刘芬虚虚地说着：“二弟家，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这料子这么滑，改天我还你一件。”

（这只是一句空屁，是绝不会兑现的。

）美莲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洒在地上。

刘芬又推说，怕把锅里的肉煮糊了，便一转身走了。

刘芬走后，美莲趴在炕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把文胜也吵醒了，美莲便抱着文胜一起哭了起来。

难过的时间总是很漫长，太阳落山了，贵仁才回来，看到美莲哭过的样子，便问：“你怎了？”美莲见到贵仁回来，如同小孩子很久没有见妈妈一样，一头扎在他的怀里，把心里的苦衷都哭了出来。

贵仁听着这些可恶的举动，气的满腔沸腾，暴跳如雷般地大骂了几句，然后推开美莲，要和刘芬去理论，美莲硬拉好劝，贵仁才降下火焰来。

不管再难过的日子，终究是要过的，说话间，春节已到。

这天，贵仁早回来了半天，手里提着一块豆腐、半斤猪肉、二斤鸡蛋，进屋后，把这些东西都放在水缸板子上。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就算再穷，也得过年呀！人常说：“年难过年年过，年年难过年年过呀！”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度过了第一个春节。

四 兄弟阋墙三年后，小文胜已经长的有模有样了，聪明灵利，活泼乖巧，人见人爱，无人不夸。

贵仁一家仍住在那个房不像房，棚不及棚的窝里。

工程已完，贵仁回家后再干老本行，美莲在家里陪文胜度日。

贵忠还是务农，刘芬更加猖狂，所生一子如常仪表堂堂，像他父亲，只可惜“近墨者黑”，心眼和刘芬无甚区别。

两位老人家都年过七旬，身体渐步衰退，等待入土为安。

正逢阳春三月，大地生辉，花红柳绿，人民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家家乐呵呵，处处喜洋洋！高呼社会主义好，党的领导好。

这天，美莲带着文胜来到贵忠家，贵忠下地干活不在，只有刘芬带着如常在炕上坐着，如常自个玩着，刘芬则手里拿着毛衣做活。

她看到美莲带文胜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活，哈哈了一声，表示欢迎！让美莲在炕沿上坐定，文胜挨着妈妈站在地上。

刘芬开口寒暄：“二弟家，是那股热风把你吹来了？自从你嫁到孙家，这算是第二次登我的门。

稀客！稀客！”美莲很实在地说：“文胜哭着非要来大娘家坐，我就带他来了，”说着便把文胜抱到炕上，和如常一块玩。

文胜见有几片饼干放在一个小碗里，便伸手去拿了一块，正要往嘴里吃，谁想如常一把便夺了过去，还朝文胜头上用拳头敲了一下，敲的文胜用小手在头顶上摸了摸，眼里泪水一转一转的。

他看到妈妈和大娘在说话，便靠着妈妈坐在了炕沿边上，不再和如常玩，只是时不时地看看如常的表情，再看看那几块饼干。

谈到住房的问题，刘芬故意说：“美莲，如果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就在这里多住几日吧！姐妹们挤在一起也热闹。”

美莲听出是言外之意，明年合约就到期了，她在提醒这件事，回道：“贵仁这几天正张罗着买隔壁陈嫂家的旧宅，就是价钱上有点贵，现在还买不了。”

他们刚说到此处，只听到咚地一声，文胜哭了起来，原来是如常从背后，把文胜从炕沿边上推在了地上，文胜的鼻子着了地，血当场流了很多，脸蛋和眼睛也有些发青。

美莲把文胜抱了起来，刘芬不慌不忙地从炕角上撕下点卫生纸来递给美莲，美莲心疼地给文胜擦拭着，文胜已不再大声地哭了，只是声音嘶哑地从喉咙里发从出悲调。

刘芬洋骂了如常几句。

美莲的眼睛里也饱满了泪水，嘴里埋怨道：“让你再来，看你以后还来不来？”便带着文胜回家去了。

美莲走后，刘芬把如常叫到跟前，洋洋得意地说：“如常，你今天的表现不错吗？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示弱，要做人上人，才是***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