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仙小说

【2023.06.08】公司年会上，新上任的副总裁捏着我的脸说：“小夏啊，你这张脸…拉低了咱们部门的形象分。”

哄笑声像淬了毒的针。

【2023.06.15】催款短信第38条。

整容贷的利息吞噬着我最后一丝尊严。

“投资自己”，医美顾问的声音甜蜜如鸩酒。

镜子里那张肿胀、泛着青紫的陌生面孔，正在狞笑。

【2023.10.01】“盛世传媒”千万级直播秀。

我踩着十厘米的复仇高跟鞋，推开总裁室大门。

镜头对准了副总裁惊恐扭曲的脸：“宋总，您亲手‘美化’的形象，还满意吗？”2023.06.08空调的冷气，吹得吊带裙外面的那层廉价雪纺布料死死贴在后背上，又湿又冷。

台上，大红色的“盛世传媒年度盛宴”背景板亮得晃眼。

音响里流淌着柔和的爵士乐，酒杯碰撞的清脆，混合着各种香水味，发酵出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喧嚣。

我缩在靠近大盆栽的阴影里，指甲几乎掐进冰凉的高脚杯底座。

周围的世界像个巨大的、旋转的泡泡，笑声是漂浮其上的虚幻光影。

一只手，带着烟味和古龙水混合的浓烈气息，猛地落在我肩上。

惊得我差点打翻杯子。

是宋启铭，新上任不到一个月的集团副总裁，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他根本没看我绷紧的肩背，那张总是挂着商业式温和笑意的脸俯低下来，距离近得能看清他修剪精致的鬓角发根。

他两根手指，带着令人作呕的热度，精准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不轻，像检验一件劣质商品的成色，用力地左右捻转了一下。

皮肤被他粗粝的指腹蹭得生疼。

“啧，”他拖长了调子，带着刻意拔高的、让周围几桌都能轻易捕捉到的音量，“小夏啊……”周围的喧哗诡异地低了几分。

附近几个投资部新来的实习生下意识望过来，脸上还有没藏好的局促。

宋启铭的目光黏在我脸上，像爬行的冷血动物。

“就这张脸……”他顿了顿，享受这片刻人为制造的“寂静”。

“硬是拉低了咱们整个部门的形象分啊！”话锋陡然带着刺骨的戏谑，狠狠砸下。

“轰——”不是炸弹，是海啸般骤然爆发的、不加掩饰的哄堂大笑。

像无数把淬了剧毒的小针，瞬间密密麻麻扎满我每一寸皮肤，穿透单薄的雪纺裙，扎进血肉里，直抵骨髓。

总监张峰的笑声尤其粗嘎刺耳，几个平时客气的女同事也掩着嘴，肩膀颤抖。

灯光太亮了。

亮得能看清每个人脸上夸张的、扭曲的、因他人的狼狈而产生的纯粹的愉悦表情。

宋启铭松开手，甚至还带着一种完成了某种幽默表演般的自得，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触碰的地方，迅速灼烧、溃烂。

酒杯里的香槟气泡细密地上升、破裂。

我攥着杯子的手指，指节泛着死白。

脸上的血液好像瞬间冻住、凝固、然后彻底烧成了灰烬。

脚下的地砖裂开了深渊。

背后那株巨大的绿植，叶子仿佛都挂着无声的嘲笑。

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冷空气刀割般冲进肺里，维持着最后一点麻木的躯壳。

转身，背对着那张张开的口，那些晃动的齿牙，走向洗手间方向的那片更浓重的阴影。

裙角在晃动的光影里，沾满了尘埃。

镜子里是一张惨白的面具。

眼睛下方青黑，像两团淤血涂抹的劣质烟熏妆。

下巴被他捏过的地方，红痕在苍白的底色上触目惊心。

水龙头被我拧到最底，冷水咆哮着砸在白瓷水池里，溅起的水珠冰冷，砸在手背上。

我一遍又一遍地泼水洗脸，水珠顺着额发滚进眼睛，又涩又疼。

试图冲刷掉皮肤上残留的、那令人作呕的触感和温度。

洗不掉。

皮肤底下，宋启铭的手指、那些爆裂的笑声，已深深烙了进去。

像打上了一生无法祛除的耻辱印痕。

冷水顺着脸颊流进领口，刺骨的冷意贴着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硬是拉低了咱们整个部门的形象分啊！”声音像个魔咒，在隔间里嗡嗡回响。

镜子里那张模糊不清、挂着水珠的脸，仿佛真的裂开了一道丑陋的、羞耻的缝隙。

那个声音固执地低语，像黑暗里滋生的藤蔓，缠上我的脖颈。

“投资自己。”

“换一张脸，换一个阶层。”

“美丽，就是最强的通行证……和护身符。”

恶魔在耳语。

它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和亲切，手指干净修长。

它叫医美顾问。

3.06.15催。

这个字像具焦尸，横陈在手机屏幕惨白的光里。

“夏薇女士，您的当期应还金额为13726.38元，逾期将产生高额罚息并严重影响征信。

请务必于今日18：00前还款。

回T退订。”

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是：2023年6月15日。

下面，一条条往上翻。

短信内容大同小异，只是数字无情地爬升。

第37条：13544.21元。

第36条：13310.58元……第1条：3986.50元。

那张印着“致臻医美·私人定制方案”合同签下的金额。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那些数字刺得眼仁生疼。

它们不再是符号，而是无数双冰凉枯瘦的手，掐着我的喉咙，勒进我的血肉里，一寸寸榨干骨髓和尊严。

每一笔“本金+利息+滞纳金+服务费”的构成，都像一张咧开的、嘲弄的嘴。

两个月。

仅仅两个月。

这头名为“投资自己”的怪兽，就张开狰狞的巨口，吞噬掉了工作五年攒下的所有“家底”——那个可怜巴巴的、6开头四位数的数字，化为乌有。

紧接着，利爪伸向了各大信用卡的额度，它们像脆弱的气球被轻易戳破。

最后，它贪婪的***向了那张打着“应急周转”幌子的网贷合同。

合同在顾问甜腻的“姐，这是你的新起点，对自己好点”的哄劝下，签得潦草而绝望。

空气里有种腐朽的甜香。

是昨天剩下的小半块蛋糕，在塑料盒子里闷馊了，顽强地散发最后的气味。

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百叶窗缝隙，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切割出一道惨白的亮痕。

叮铃铃——！手机毫无预兆地尖叫起来，屏幕闪烁着那个已经被我刻入脑海的陌生号码。

我像被烙铁烫到，猛地一抖。

手机在手里滑脱，“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塑料外壳磕碰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尖锐得刺耳。

它不甘地在地板上震动、旋转、尖叫，像一只垂死的、癫狂的毒虫。

催收。

又是催收。

白天，黑夜，像永远不会停止的噩梦。

心在胸腔里疯撞，肋骨都在疼。

全身的血液都冲到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

喉咙干得发紧，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死死盯着地板上那坨持续震动发出噪音的东西，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一点点滑坐到地板那道光斑的边缘。

灰尘呛进口鼻。

终于，铃声停了。

像一场短暂的窒息终于得到喘息。

过了很久。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小时。

那道惨白的太阳光斑在我脚踝上移动了一寸。

地砖冷得如同冰面。

我撑着冰冷的墙壁，僵硬地站起来。

膝盖发出轻微的“嘎嘣”声。

镜子在房间尽头，蒙着一层水雾留下的斑驳痕迹。

几步的距离，沉重得像跋涉了整个泥泞的雨季。

我在那面蒙尘的镜子前站定。

没有开灯。

只有窗缝里挤进来的那一点天光，吝啬地涂抹着轮廓。

镜面冰凉，手指颤抖着抚过水汽凝结的斑块，胡乱擦拭了几下。

玻璃的冷意激得指尖一缩。

镜面里，显露出一张脸。

不，那不是我的脸。

是一幅扭曲的、陌生的、刚从噩梦里挣脱出来的面具。

肿胀。

触目惊心的肿胀。

颧骨像被人用发面塞过，高高隆起，把眼眶挤得又小又异样。

原本清晰的颌线完全模糊消失，整张脸像一个发胀的、失去形状的面团。

皮肤紧绷得发亮，底下透出不健康的青紫色，像是内脏器官的淤血浮到了表面，从皮肤下幽幽散发出来。

左边嘴角比右边略微僵硬，拉扯出一种怪诞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鼻子，那个刚刚被重塑、花了最大代价的“核心资产”，此刻在肿胀的映衬下，显得过于陡峭，像一块被硬生生嵌上去的嶙峋假石。

鼻梁上贴着的医用胶布还没撕掉，边缘微微翘起，沾着一点渗出的不明***组织液。

这张脸被强行撕裂，又被拙劣地重新拼合。

每一道肿胀的边界，每一寸青紫的皮肤，都在无声地尖叫。

它像一具沉溺太久刚刚捞起的浮尸，带着来自幽深水底的腐朽怨怼。

胃里一阵猛烈的翻搅。

我猛地捂住嘴，弯腰干呕起来。

喉咙里发出空洞的、撕裂的声音。

泪水生理性地涌出眼眶，砸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

额头的皮肤下，不知名的血管在突突地跳痛，牵扯着麻木的头皮。

镜子里那个肿胀的、青紫的、眼角挂着生理泪水的怪物，嘴角突然咧开了一个无声的弧度。

它在狞笑。

对着镜子外面的我。

对着这个押上所有、不惜背负重债、亲手把自己变成怪物的蠢货，报以最阴冷的嘲笑。

“投资自己。”

那个医美顾问甜腻得发齁的声音，带着消毒水和金钱的混合腥气，再次在耳边浮起，钻进脑子里每一道痛苦的褶皱里。

甜蜜如同鸩酒，顺着血管流遍全身，留下灼烧一切的毒。

我死死盯着镜子里那个扭曲狞笑的自己，指甲深深抠进手心，细密的血珠渗出来，混着眼泪的腥咸。

身体里有个地方彻底碎裂了。

发出无声的垮塌巨响。

3.07.19消毒水的气味永远浓得化不开。

它不再是“蜕变”的象征，而是一座牢狱的味道，渗入皮肤肌理，在每一次呼吸里刻下失败的印记。

“夏小姐，放轻松点，有点胀是正常的。”

戴着口罩的谢知源医生，眼神平静无波，像在评估一块需要修整的木料。

他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轻轻按压在我的脸颊边缘，那力道让我半边牙齿都在酸胀发麻。

“这里组织增生有点顽固，”他语气平板地陈述，“术后效果跟预期……存在部分个体差异。

后期恢复调整需要一个过程。”

个体差异。

这四个字，就像一张无形的免责声明，轻飘飘地盖过了我在手术台上签过的所有风险告知书上密密麻麻的印刷体，盖过了屏幕上那些精修到完美的“术后效果对比图”。

我躺在冰冷的治疗床上，头顶的无影灯亮得刺眼，几乎要蒸发掉眼底最后一点湿意。

脸上传来仪器冰冷的触感和细微的震动，伴随着皮下的刺痛与酸胀。

谢知源的声音在嗡嗡声中显得有些遥远。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贴着大腿的皮肤一阵接一阵，顽强又沉默，像永不疲倦的啄木鸟。

每一下细微的震颤，都精准地对应着催债短信的到达。

它们现在学会了无声的侵扰，不再尖锐地咆哮，只是化作一种持续的、嵌入骨髓的压力。

个体差异。

我闭上眼，眼前却不是白炽灯的红晕，而是那页***合同上，滚雪球般逼近七位数的总还款额。

是宋启铭捏着我下巴时，指缝里露出的、看一件碍眼垃圾的轻蔑眼神。

是镜子里那张肿胀扭曲、青紫难消的陌生面孔的狞笑。

手指在身侧，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的塑料膜，发出刺啦的轻响。

个体差异。

所以，失败。

所以，被嘲弄。

所以，倾家荡产换来的，只是一张更大的、更丑陋的笑柄。

被谢知源按压的地方，酸胀感蔓延开来，仿佛皮肉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增生。

不只是被强行填入的玻尿酸和假体，还有一种更深、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

谢知源停下了手中的器械，退开一步观察效果。

冷白的灯光勾勒着他挺拔却淡漠的身影。

“今天就到这里，保持复查。”

他的声音打断了仪器停止后的嗡鸣带来的短暂真空。

我从诊疗床上撑起来。

脸颊滚烫发木，肿胀感似乎比来之前还要沉重几分。

对着旁边墙上的半身镜匆匆一瞥。

那个镜中人。

青紫已经淡了些，沉淀成一种不均的灰黄。

肿胀依旧盘踞，使得五官在巨大的脸部“平原”上显得局促、拥挤、比例失调。

手术刀和针剂留下的痕迹，被粉底竭力遮盖，但那些微微凸起或凹陷的走向，以及被强行改变的肌肉张力，共同构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僵硬感。

这张脸像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属于自己的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需要扯动整个僵死的表面。

更陌生了。

与记忆中三个月前自己的脸隔了千山万水。

与梦想里那张“通行证”，更是隔了一条银河。

我低头，避开镜中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沉默地整理包。

谢知源正在护士台后面写着什么，无影灯的光勾勒着他一丝不苟的发际线。

他手腕露出的表盘反射出一道冷光。

个体差异。

这三个字嚼碎了，咽下去，带着铁锈味，和冰冷的硬块一起，坠向深渊。

3.08.11灰尘，在从破旧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那束光柱里，密集地翻滚、碰撞、无声喧嚣。

房间像个巨大的、被遗忘的垃圾场。

我蜷在床垫上唯一还能称之为平整的角落。

屁股下的弹簧早已抗议地硌着骨头。

空气里弥漫着方便面调料包、劣质除味剂和绝望混合成的沉闷气味。

催债电话的铃声已经换了花样，不再是单调的响铃，变成了某种凄厉又循环往复的警报声，在房间里反复切割着脆弱的耳膜和神经。

我充耳不闻。

目光死死钉在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

屏幕光幽幽地映亮我紧绷的下颌。

上面打开的不是招聘网站，也不是文档，而是一个隐藏了身份的加密文件夹。

里面层层嵌套。

文件夹最终指向的，是一个监控视频文件。

日期水印：2023年06月08日。

地点：云顶酒店顶层观景阳台。

食指因为连续数小时的点击和滑动有些麻木，我用力摁了下去，点开播放。

监控角度有些高，画面边缘能看到雕花的铁艺栏杆和城市璀璨的轮廓。

画质不算特别清晰，但足够辨认人物。

喧闹的宴会背景音滤掉了，视频成了无声的默片，所有情绪都在动作中放大到狰狞。

镜头捕捉到那个角落。

我穿着廉价雪纺裙的背影，绷紧、脆弱，像一片随时会被吹散的纸。

宋启铭的身影靠近，带着习惯性的俯瞰姿态。

那只手搭上肩膀，然后…落在我下巴上的手毫不留情地收拢、捻转，一种对待私人物品般的随意和侮辱。

他嘴角咧开，无声地说着什么。

随后，哄笑声如同海啸般在屏幕里的人群脸上爆发、炸裂。

一个个熟悉的同事，此刻的面孔如同戴上狂欢面具的恶鬼，嘴角咧到耳根，身体前仰后合，那种纯粹的、以他人痛苦为食粮的快乐，无需任何声音伴奏，已然穿透屏幕，化成带刺的冰凌扎进我眼底。

我点开另一个文件。

这是一份录音文件。

时间戳显示是上个月月底。

地点标注是“云顶酒店-后勤通道（保洁区）”。

嘶…咔哒…（推车的声音）…“…真够狠的，当着那么多人面…”（一个女声，压得很低，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哼…”（短促的嗤笑，中年男人，带着鄙夷）“早看她不顺眼了。

仗着跟过谢院长做医美方案，就真觉得自己是跟***借了张脸也能登天了？宋总这是给她去去火。”

“***？”（女声惊讶）“可不！你以为她那手术谁兜底？啧，老徐那个***…她那张脸啊，砸进去够赔几辈子了…整成这样还敢往宋总跟前凑，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宋总昨天还夸了前台新来的那姑娘鼻子做得挺自然呢…”（压低的笑声）“姓夏的？癞***跳秤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呗！等着吧，宋总说了，下个月业绩指标给她抬抬，看她怎么死…”声音消失了，留下一片电流的嘶嘶空白。

房间里的灰尘还在光柱里翻滚。

我慢慢蜷缩起身体，抱住膝盖。

膝盖上的骨头坚硬冰冷地抵着下巴。

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浸入骨髓的冷意。

原来。

那场羞辱，从来不是孤立发生的偶然。

它是精心策划的落石。

宋启铭早就知道那张脸背后的一切。

些沉重的、足以压碎脊梁的债务……他甚至知道那笔钱的来源——那个“老徐的***”！所以他才敢。

他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捏住我的下巴，完成那场处刑。

所以他才能确保这场羞辱会让我伤筋动骨，让我失去最后一点立足的尊严和工作能力（“下个月业绩指标抬抬”）。

那只捏住下巴的手，不仅仅是肢体上的冒犯。

它指向的，是深渊。

是早已铺好的绝路。

是高高在上的碾死一只蚂蚁的漠然。

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炸开，直冲天灵盖。

随之而来的不是恐惧，不是愤怒。

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的、绝对的冷。

像一块在极寒中淬炼过的黑铁，沉甸甸地落入心底最深处。

我松开紧抱膝盖的手，抬起头。

目光越过窗户缝隙那束翻滚的灰尘光柱，落在角落那面布满手印的、廉价穿衣镜上。

镜子里的人影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映着电脑屏幕幽幽的光。

那光，是冰原上燃烧的毒火。

房间里只剩下笔记本电脑散热风扇微弱而持续的嗡鸣，一下一下，锲而不舍地，钻磨着凝固的空气。

3.08.19阳光毒辣。

空气闷得像块吸饱了汗水的旧海绵，死死捂在口鼻上。

我拖着脚步，汇入火车站广场***的人潮。

汗顺着鬓角往脖领里钻，黏糊糊的，背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早就湿透。

劣质防晒霜在汗水的冲刷下起了泥，糊在脸上，让那张依旧肿胀僵硬的面孔更加沉重。

这城市像个巨大的怪兽，吞吐着无数像我一样渺小、疲惫、怀揣着残破希望或彻底绝望的躯壳。

叫卖声、汽车喇叭、婴儿哭嚎、广播通知，混杂着热浪，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我低着头，躲避着那些或匆忙或审视的目光。

口袋里，那部沉甸甸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催款短信的幽灵再次降临，搅动着胃袋里的不适感。

突然，一股巨大而粗暴的力量猛地撞在我的左肩胛骨！踉跄向前扑去，手中的编织袋脱手飞出，“哗啦”一声摔在地上，裂开了个大口子。

里面零零碎碎的洗漱用品、几件旧衣服，还有几包没开封的廉价方便面，撒了一地，滚进污浊的积水里。

“走路不长眼啊！”身后传来一声粗鲁的呵斥。

一个穿着油腻工装、背着巨大工具包的粗壮男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头也不回地汇入人流。

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他制造的狼藉。

我跪在脏水里，手忙脚乱地去拢那些散落的物品。

一件灰色的旧T恤泡在混着机油的黑水里，立刻晕染开肮脏的色块。

指尖触到冰凉***的水洼底部，一阵恶心。

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停在那堆散落物前。

“喏。”

声音从头顶传来，平平无奇，带着点少年人干净的沙哑。

我茫然地抬起头。

逆着刺目的阳光，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对方伸出手，一只骨节分明、属于年轻人的手，手里拿着一个掉出来的棕色发卡——那是我妈唯一留下的东西。

我下意识接过来。

指尖碰到对方温热的掌心皮肤，一触即收。

“谢谢。”

声音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对方没回话。

他似乎只是停了一下，弯下腰，动作利落地帮我把地上那几包方便面捡起来，甚至把湿了的旧衣服也随便团了团，塞回我那个张着嘴的破旧编织袋里。

他的动作干脆，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或安慰。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

阳光依旧刺眼，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注意到他帽檐阴影下抿得平直的唇线，和下颌角利落的线条。

很年轻。

穿着普通的灰色运动T恤，斜挎着一个磨损严重的帆布包。

他把那个塞得乱七八糟的编织袋拎起来，往我面前一递。

我手忙脚乱地抱住袋子，袋子边缘湿漉漉的，蹭在胳膊上：“真…真的谢谢你…”年轻人几不可见地摇了下头，似乎嫌我这感谢太多余。

他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片经过折腾又被汗水浸花的僵硬肿胀之处。

仅仅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