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猫七 更新时间:2025-06-28 11:14:18
苏蔓,霍临川是作者沉璧C小说《假面之下》里面的主人公,这部作品共计32784字,更新日期为2025-06-28 11:14:18。在本网【xhx7.com】上目前完结,构思新颖别致、设置悬念、前后照应,简短的语句就能渲染出紧张的气氛。内容主要讲述:霍临川花重金买我扮演他的亡妻。我模仿她的笑容弧度、穿衣风格,甚至她爱吃的甜点。他只在人前对我温柔,人后却冷得像块冰:“记住...
霍临川花重金买我扮演他的亡妻。
我模仿她的笑容弧度、穿衣风格,甚至她爱吃的甜点。
他只在人前对我温柔,人后却冷得像块冰:“记住,你只是个影子。”
合约到期那天,我摘下婚戒:“霍先生,戏演完了。”
他以为我离不开他的钱,直到看见我牵着别人的手出现在慈善晚宴。
那晚他砸了整座酒窖,红着眼闯进我公寓:“我究竟哪里不如他?”我晃了晃空荡的无名指:“他爱的,是苏蔓。”
浓稠得化不开的药水气味,几乎成了苏蔓世界里唯一顽固的背景音。
医院走廊顶灯惨白,映着她同样苍白的脸。
缴费窗口递出的那张薄薄单据,像一块沉重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颤。
又涨了。
她盯着那个冰冷的数字,所有可能的来路——***翻译那点微薄薪水、上个月省下的饭钱、还有……她用力闭了闭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姐……”病房门口探出弟弟苏阳年轻却因病痛折磨得过分瘦削的脸,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刚才护士姐姐说,明天那个检查……要不,我们不做了吧?其实我感觉好多了……”“胡说!”苏蔓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微微发颤,硬生生挤出一点笑,“必须做!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姐有办法。”
她走过去,习惯性地替他把滑落的薄毯往上拉了拉,盖住那细得硌手的肩膀。
苏阳看着她强撑的笑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头转向了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手机在包里突兀地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苏蔓犹豫了一下,走到走廊尽头僻静的楼梯间才接起。
“苏蔓小姐?”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低沉、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没有丝毫寒暄,“我是霍临川。
现在有空的话,来一趟城南的‘云境’会所。
有些事,当面谈对你更有价值。”
霍临川。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在苏蔓心头激起千层浪。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
财经杂志封面的常客,霍氏庞大商业帝国的掌舵者,更是这座城市里一个带着传奇色彩的名字。
只是,他怎么会找上自己?她攥紧了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那个庞大的医药费数字再次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医院消毒水的冰冷气息直冲肺腑:“……好。”
“云境”会所低调奢华到了骨子里。
侍者无声地引着她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推开一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设计的园林景观,室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雪茄和名贵皮革混合的独特气息。
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形挺拔如松,仅仅是背影,就透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整个空间的气流都因他而凝滞。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霍临川本人比杂志照片上更具冲击力。
五官深刻冷峻,像由最坚硬的大理石精心雕琢而成,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毫无温度地审视着她,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寸寸刮过她的脸。
苏蔓感到一种近乎赤裸的不安。
“苏小姐。”
霍临川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没什么起伏。
他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动作简洁有力。
“请坐。”
苏蔓依言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柔软的皮质陷下去,她却如坐针毡。
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被推到她面前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纸张边缘锐利。
“我需要一个‘霍太太’。”
霍临川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为期一年。”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在比对什么精确的数据,“你和我亡故的妻子,有八分相似。”
苏蔓的心脏猛地一沉。
这个开场白,远比任何寒暄都更直接地撕开了某种她不愿深想的可能。
“条件很简单。”
霍临川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仿佛在谈一桩普通的商业合同,“扮演她。
在特定的场合,面对特定的人——主要是我的祖母。
她病得很重,时日无多。
她最大的心愿,是看到她的孙子家庭‘圆满’。”
他刻意加重了“圆满”二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你需要模仿她的一切。
笑容的弧度,走路的姿态,偏好的穿衣风格,甚至……她喜欢的甜点口味。”
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砸在苏蔓心上,“我会提供所有必要的资料和指导。
在人前,我们会是恩爱夫妻。
人后,我们只是雇主与雇员。”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迫人的气场瞬间将她笼罩:“记住你的身份,苏小姐。
你只是暂时借用了她的影子。
明白吗?”苏蔓的指尖在膝盖上冰凉一片。
她看着眼前这个掌控着巨大财富和权力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冰冷提醒——她只是个影子。
那份协议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门票。
“为什么是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霍临川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那算不上一个笑容:“因为相似度。
也因为,”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穿透她强装的镇定,“你需要钱,不是么?很需要。
比如……你弟弟苏阳下一阶段的靶向治疗费用。”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苏蔓最脆弱的地方。
她浑身一僵,弟弟苍白依赖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
那些冰冷的账单,那些医生沉重的谈话,那些在缴费窗口前无力的徘徊……原来,他早已将她调查得一清二楚。
巨大的屈辱感猛地涌上,几乎让她窒息。
她像一件被剥光了展示的商品,任人评估着价值。
“合约期一年。
酬金足够覆盖苏阳未来五年所有最顶级的治疗方案,包括可能的骨髓移植。”
霍临川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那数字的分量,足以压垮她所有的犹豫和自尊,“额外,一年期满,再付一笔同等数额的‘离场费’,足够你们姐弟下半生衣食无忧。”
他靠回宽大的椅背,姿态恢复疏离:“签了它,钱立刻到账。
拒绝,门在你身后。”
他不再看她,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欣赏那片价值不菲的园林景致,只留下一个冰冷决绝的侧影。
苏蔓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协议上。
白色的纸张,黑色的印刷字,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弟弟苏阳虚弱却努力对她微笑的脸庞,与缴费单上那串令人绝望的数字反复撕扯着她的神经。
一年。
扮演一个影子。
换取弟弟活下去的希望,换取他们未来的安稳。
尊严?在这赤裸裸的生存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光滑的纸面,冰凉。
拿起旁边那支沉甸甸的金笔,笔尖悬在签名处上方,微微发颤。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
笔尖落下,一个名字被签下,字迹有些扭曲,却异常清晰。
苏蔓。
从此,她暂时失去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自己。
签完字,霍临川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他按了桌上的内线电话,简短地吩咐:“送苏小姐去‘兰庭’。”
随即,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片无形的阴影,径直走向门口,仿佛她只是一件需要被安置的物品。
临出门前,他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冷硬地补充:“明天上午九点,造型团队会到。
穿什么,怎么笑,会有人教你。”
门轻轻合拢,隔绝了那个冰冷迫人的存在。
巨大的奢华套间里,只剩下苏蔓一个人。
空气里残留着他身上冷冽的雪松与皮革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她慢慢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和茫然的脸。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镜面,像是要确认镜中人的存在。
从现在起,她要戴上假面,去成为另一个女人——霍临川深爱的、已故的妻子,林晚秋的影子。
镜中的她,眼神一点点沉寂下去,如同蒙上了一层无法穿透的雾霭。
她不再是苏蔓,至少这一年,不是。
---“兰庭”是霍家位于半山的一处私密宅邸,低调而奢华。
苏蔓被安置在主卧旁一个宽敞的客房里。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门铃准时响起。
一个由发型师、化妆师、服装搭配师组成的专业团队鱼贯而入,为首是一位气质干练、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女士,姓陈,是霍临川的生活助理。
“苏小姐,早。”
陈助理的声音礼貌而疏离,带着公式化的微笑,“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会协助您尽快熟悉林晚秋女士的风格。”
她递过来一个厚厚的资料夹,里面是林晚秋大量的生活照片、视频截图,甚至还有几本她生前常翻的时尚杂志,上面用荧光笔圈出了她偏爱的品牌和款式。
“笑容弧度,请尽量保持在这个角度。”
陈助理指着照片上林晚秋标志性的温婉浅笑,嘴角上扬的弧度被精确测量过,“眼神要柔和,不能有攻击性,像这样微微垂一点,带点羞涩感最好。”
“走路时步幅要小,肩膀放松,不要像您平时那样……嗯,带着风。”
服装师拿起一条米白色、剪裁极其柔美的连衣裙,“林女士偏好这种色系和材质,真丝、羊绒,柔软垂顺。
排斥任何硬朗的线条和过于艳丽的颜色。”
整整一个上午,苏蔓像一个被精密操控的人偶。
对着镜子练习那个弧度完美的笑容,直到脸颊肌肉僵硬酸痛;穿着不属于自己风格的高跟鞋,林晚秋式的、小步轻移的优雅步伐;一遍遍模仿照片里林晚秋托腮、低头、撩发的细微动作。
她感觉自己被一层层剥掉,属于“苏蔓”的棱角和习惯被强行打磨掉,再涂上属于“林晚秋”的柔光釉彩。
“好了,初步感觉有了。”
陈助理最后审视了她一眼,镜中的苏蔓穿着林晚秋风格的米白色连衣裙,头发被精心打理成林晚秋喜欢的蓬松微卷发髻,脸上是练习了无数遍的温婉微笑,眼神低垂,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
一个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影子。
“霍先生晚上会回来用餐。
老夫人那边,需要您‘适应’几天后再过去探望。”
陈助理交代完,带着团队离开了。
傍晚时分,楼下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和佣人恭敬的问候声。
霍临川回来了。
苏蔓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穿衣镜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笑容和姿态,才缓缓走下楼梯。
餐厅里,长条餐桌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
霍临川已经坐在主位,脱去了西装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价值不菲的手表。
他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屏幕的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眉头微蹙,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苏蔓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努力维持着脸上林晚秋式的温婉笑容,动作尽可能放轻放缓。
佣人开始安静地上菜。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他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划动的沙沙声。
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明天上午九点,司机会送你去医院。”
霍临川忽然开口,视线并未从平板上移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祖母想见你。”
他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她。
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在她脸上逡巡,带着审视和评估的意味,像是在检查一件即将交付的仿品是否合格。
“记住你的身份,苏小姐。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资料里有详细说明。
演好你的戏。”
“是,霍先生。”
苏蔓垂下眼睫,避开他那能穿透人心的视线,声音刻意放得轻柔温顺,模仿着林晚秋的语气。
心口却像是被那声冰冷的“苏小姐”和“演戏”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霍临川似乎对她的顺从和模仿感到满意,不再多言,重新将注意力投回屏幕。
晚餐在一种令人压抑的沉默中继续。
苏蔓味同嚼蜡,每一口食物都如同冰冷的任务。
她清晰地感觉到,人前的“恩爱”尚未开始,人后的冰墙已经森然矗立。
她和他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一张餐桌,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名为“契约”和“影子”的鸿沟。
她只是一个被高价雇佣的演员,而他是那个掌握着剧本和生杀大权的导演。
---加长宾利平稳地驶入位于市中心的顶级私立医院VIP区域。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消毒水和淡淡花香混合的气息,取代了普通医院的喧嚣。
苏蔓坐在后座,手心微微濡湿。
她穿着林晚秋最爱的香槟色真丝连衣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是精心描摹过的、带着林晚秋特有温婉气质的妆容。
霍临川坐在她身侧,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
车子停稳。
霍临川睁开眼,眸中瞬间褪去所有倦怠,变得深不可测。
他侧过身,伸出手臂,动作自然流畅。
苏蔓心领神会,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里。
指尖触碰到他西装外套下坚实的小臂肌肉,带着微热的体温,和他此刻脸上浮现的温柔笑意形成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别紧张。”
他微微低头,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安抚人心的磁性。
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情人间的亲昵耳语。
只有苏蔓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低沉声线里毫无波澜的冷静指令,“自然点,晚晚。”
“晚晚”两个字像细小的冰针,刺得苏蔓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立刻扬起脸,唇角弯出练习过无数次的、林晚秋标志性的甜美弧度,眼神温顺依赖地看向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软糯。
霍临川看着她瞬间切换的表情和眼神,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查地闪动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温柔笑意覆盖。
他轻轻拍了拍她挽在自己臂弯里的手背,动作轻柔而充满保护欲。
两人相携走进特护病房。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空气温暖洁净。
病床上,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却难掩病容的老妇人靠坐着,看到他们进来,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开欣喜的笑容。
“临川!晚晚!”霍老夫人声音有些虚弱,却充满了喜悦,挣扎着想要坐直一点。
“奶奶!”霍临川立刻松开苏蔓,快步上前,动作温柔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扶住老人,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脸上是苏蔓从未见过的、近乎真实的关切和温柔,语气带着宠溺的责备,“您别乱动,好好靠着。”
他自然地拿起一旁温着的毛巾,动作极其轻柔地替老人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虚汗。
苏蔓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有些闷闷的疼。
她迅速调整表情,脸上堆起林晚秋式的、带着点羞涩和依恋的笑容,走上前,在病床的另一侧坐下,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奶奶,您感觉好些了吗?我和临川都很担心您。”
她自然地伸出手,握住霍老夫人枯瘦的手掌,动作轻柔地摩挲着,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孺慕和担忧。
“好,好多了。”
霍老夫人反手握住苏蔓的手,另一只手又紧紧拉住霍临川的手,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心满意足的欣慰,“看到你们俩好好的,比什么药都管用。
晚晚啊,气色看着不错,临川没欺负你吧?”“奶奶!”苏蔓立刻做出林晚秋式的娇嗔表情,脸颊适时地飞起两抹红晕,飞快地瞥了霍临川一眼,眼神含羞带怯,“临川他……对我很好。”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将一个沉浸在幸福中又羞于启齿的小妻子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霍临川适时地接话,语气是外人从未听过的温和与纵容:“奶奶,您这话说的,我哪里敢欺负她?她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他看向苏蔓,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宠溺,仿佛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甚至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替苏蔓将鬓边一丝并不存在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的温度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垂。
苏蔓的身体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那温柔的触碰,那深情的目光,都像淬了毒的蜜糖,让她心尖发颤,却又清醒地知道这甜蜜的剧毒不属于自己。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眼中的羞怯和甜蜜更浓,脸颊的红晕加深,仿佛被丈夫的体贴举动弄得更加羞涩。
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提醒:假的,全是假的。
这温柔是戏,这深情是台本,连这指尖的温度,都精确计算过。
她是苏蔓,此刻却在用林晚秋的脸,承接着霍临川虚假的爱意。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假面的沉重。
霍老夫人看着小两口“眉目传情”的恩爱模样,笑得合不拢嘴,精神似乎真的好了许多,絮絮叨叨地拉着他们说了许多话。
霍临川始终耐心温和地回应着,苏蔓则扮演着安静聆听、偶尔羞涩浅笑的角色。
时间在病房温馨的假象中流淌。
直到探望时间结束,霍临川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夫人躺下,替她掖好被角,又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告别吻。
苏蔓也温顺地跟着做。
走出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的瞬间,霍临川脸上所有的温柔和暖意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苏蔓熟悉的、拒人千里的冰冷。
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苏蔓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高大的背影。
刚才在病房里握着她的那只手,此刻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仿佛从未沾染过她的温度。
一路沉默地走到地下停车场,司机早已恭敬地打开车门等候。
坐进后座,车门隔绝了外界。
霍临川靠向椅背,闭上眼睛,眉宇间透出真实的疲惫。
他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再睁开眼时,看向身旁的苏蔓,眼神已恢复了平日的疏离和锐利,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今天表现不错。”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更像是对一件工作成果的客观评价,“尤其最后那句‘他对我很好’,眼神和语气都抓到了晚秋的神韵。”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完成度,“继续保持。
记住,在奶奶面前,你就是林晚秋。
收起你所有苏蔓的习惯和表情。”
“是,霍先生。”
苏蔓垂下眼帘,轻声应道。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刚才在病房里那短暂而虚假的温情,此刻对比着他冰冷的评价,更像是一场荒谬的讽刺。
她只是一个演员,一个模仿得足够逼真的影子。
他夸赞的,是“林晚秋的神韵”,而不是她苏蔓这个人。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驶入车流。
车厢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蔓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出她此刻的侧脸——妆容精致,神情温婉,是林晚秋的模样。
她看着窗影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自嘲的弧度,无声地消失在冰冷的车窗上。
假面之下,真实的苏蔓,正被这冰冷的契约和无处不在的审视,一点点压向窒息。
---时间在精密的扮演中悄然滑过数月。
苏蔓已经将林晚秋的模板刻进了骨子里,微笑的弧度、走路的姿态、说话的语调,甚至喜欢在红茶里加半颗方糖的细节,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在霍老夫人面前,在必要的社交场合,她和霍临川是天衣无缝的恩爱夫妻。
然而,“兰庭”这座华美的牢笼里,气氛却日渐凝滞。
繁地在她身上捕捉到那些不属于林晚秋的瞬间——她独自在露台看书时微微蹙眉思索的认真,她在厨房笨手笨脚试图给弟弟熬汤却烫到手指时倒吸的冷气,她看到花园里刚开的月季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纯粹惊喜……这些微小的“破绽”,像细小的沙砾,落入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激起一圈圈他无法理解的涟漪。
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惊雷炸响,闪电瞬间将昏暗的卧室映得惨白。
苏蔓被雷声惊醒,猛地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从小就怕这种炸雷。
冷汗瞬间浸湿了睡衣的后背。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抱紧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身体微微发着抖。
主卧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霍临川穿着深色睡袍,身影出现在门口。
走廊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高大的轮廓。
他应该是被雷声或者她这边的动静惊醒了。
他站在那里,没有立刻进来,只是沉默地看着黑暗中那个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身影。
这不是林晚秋。
林晚秋不怕雷,她甚至喜欢在雷雨天听交响乐。
霍临川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脱离掌控的、不合时宜的东西。
就在苏蔓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冷漠地转身离开时,他却走了进来。
脚步声很轻,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他走到床边,站定。
苏蔓能感觉到他的存在,那高大的身影带来的无形压力甚至盖过了雷声的威慑。
她不敢抬头,身体僵直,努力控制着颤抖。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冷冽雪松气息的睡袍外套,轻轻地落在了她身上,将她整个包裹住。
宽大、温暖,瞬间隔绝了冰冷的空气和一部分惊雷带来的恐惧。
苏蔓猛地抬起头,在闪电划过的瞬间,她看到了霍临川近在咫尺的脸。
他脸上没有什么温柔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冷峻,甚至眉头还微微蹙着,似乎对自己这个举动也感到一丝不解和困扰。
“吵死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不耐烦,“盖好,别吵到我睡觉。”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开了她的房间,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重新陷入昏暗和雷雨的喧嚣。
苏蔓怔怔地坐在床上,身上还裹着他宽大的睡袍,残留的体温和那独特的冷冽气息紧紧包裹着她。
刚才那一瞬间,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是困惑?还有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这算什么?施舍?雇主对雇员突发状况的临时处理?她混乱地想着,身体却在那残留的温暖里,奇异地慢慢停止了颤抖。
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这冰冷的温柔轻轻撬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涌进一丝陌生的暖流,随即又被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警告淹没。
她用力甩甩头,将那不合时宜的悸动压下去。
这只是契约之外的一点意外,仅此而已。
---一场为霍氏旗下新酒店开业举办的慈善晚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泻而下,将一切都镀上虚幻的金色。
苏蔓挽着霍临川的手臂,穿着林晚秋风格的烟灰色曳地长裙,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微笑,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形立牌,安静地履行着“霍太太”的职责。
霍临川则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谈笑风生,偶尔低头与她耳语,扮演着无可挑剔的深情丈夫。
“哟,这不是我们霍总的心尖宠,霍太太吗?”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带着刻意的笑意插了进来。
苏蔓循声望去,是林晚秋生前的闺蜜之一,赵氏集团的千金赵倩。
她妆容艳丽,端着酒杯,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上下扫视着苏蔓。
“啧,真是越来越像了。
霍总,您这‘找’人的眼光,真是绝了。”
她把“找”字咬得意味深长。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几个原本在交谈的宾客也停下了话头,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这边。
霍临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底掠过一丝寒意。
赵倩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
她上前一步,目光直直刺向苏蔓,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怜悯:“林妹妹啊,在地下看到有人这么努力地模仿自己,连笑的时候嘴角上扬几度都要算计,也不知道是该欣慰呢,还是觉得……膈应?”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米内的人听清。
“赵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
霍临川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带着警告的意味。
他握着苏蔓手臂的手微微收紧。
苏蔓能感觉到他臂弯传来的力道,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带着各种复杂意味的目光。
难堪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脸颊滚烫,手指冰凉。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甚至努力让那笑容看起来更加温婉无辜,只是指尖的冰凉和身体的僵硬泄露了她的真实感受。
她告诉自己,忍过去,为了弟弟,为了合约,就当被狗吠了几声。
赵倩却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嗤笑一声,更加肆无忌惮:“怎么,我说错了吗?霍太太——哦不,这位苏小姐?”她刻意强调了那个“苏”字,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苏蔓的脸,“顶着别人的脸,享受着别人丈夫的‘宠爱’,花着别人家的钱,心里就一点不愧疚?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觉得这张脸……有点烫手吗?”她说着,还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点苏蔓的脸颊方向。
周围响起细微的抽气声和议论声。
难堪和愤怒如同烈火,灼烧着苏蔓的神经。
她感觉自己的假面正在寸寸龟裂。
她可以忍受霍临川的冰冷,可以忍受扮演的辛苦,却无法忍受这种当众被扒光尊严、指为赝品的羞辱!就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想要不顾一切地转身逃离时,一道冰冷的身影猛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霍临川。
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瞬间隔绝了赵倩那充满恶意的视线和所有窥探的目光。
苏蔓被他完全护在了身后,只能看到他宽阔挺直的背脊和紧绷的下颌线。
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赵倩。”
霍临川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你算什么东西?”他微微侧过头,眼神如同利刃般射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的赵倩,“也配在这里,对我霍临川的妻子指手画脚?”“妻子”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示意味。
整个宴会厅这一隅,彻底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被霍临川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失控的维护惊住了。
赵倩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滚。”
霍临川盯着她,薄唇吐出最后一个冰冷的字眼,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决绝。
赵倩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酒杯都差点拿不稳,在众人或惊愕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脸色惨白地踉跄着退开,狼狈地消失在人群里。
霍临川没有再看任何人,他猛地转过身。
苏蔓猝不及防地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是未退的暴怒,是冰冷的戾气,还有一种……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慌乱的后怕?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他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声音紧绷而沙哑:“跟我走。”
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在满场惊愕、探究、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宴会厅外。
他的手掌灼热滚烫,紧紧箍着她的手腕,那热度透过皮肤,一路烧灼到苏蔓的心底。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苏蔓跌跌撞撞地被他拉出喧嚣的宴会厅,穿过铺着厚地毯的走廊,一直走到无人的露台。
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屈辱和喧嚣。
霍临川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露台昏暗的光线下,他胸膛微微起伏,刚才那骇人的暴戾似乎褪去了一些,但眼底翻涌的情绪依旧浓烈得化不开。
他紧紧盯着她,像一头被激怒后强行压抑着本能的猛兽。
“刚才……”他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紧绷的沙哑,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为什么不说回去?”他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苍白的脸和微微泛红的眼圈,“为什么任由她那样羞辱你?你的伶牙俐齿呢?嗯?”苏蔓被他问得一愣,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荒谬感涌了上来。
伶牙俐齿?对着他亡妻的闺蜜,顶着“林晚秋”的脸,她该用什么样的伶牙俐齿?她挣了挣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腕,声音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颤:“霍先生,您忘了协议吗?我是谁?我在那里……又是谁?”她抬起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我是林晚秋啊。
您的‘亡妻’,温柔、得体、从不会与人争执的林晚秋。
我该怎么‘伶牙俐齿’?用林晚秋的方式去骂街吗?”霍临川被她的话噎住了。
他看着她眼中强忍的泪光和那抹苦涩自嘲的笑,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是啊,是他亲手给她套上了林晚秋的枷锁,要求她做一个没有棱角的影子。
当影子被攻击时,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质问影子为什么不反抗?“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心疼?再次翻涌上来,比刚才的暴怒更让他无所适从。
他烦躁地松开了她的手腕,那纤细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移开目光,望向露台外沉沉的夜色,眉头皱得更紧,像是在跟什么无形的力量较劲。
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
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冷硬,却透着一丝罕见的焦躁和……迷茫。
夜风将他吐出的烟雾吹散,也吹乱了苏蔓额前的碎发。
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宴会厅音乐。
那圈红痕在苏蔓手腕上隐隐作痛,像一道无声的烙印,提醒着刚才那场失控的维护和此刻无解的僵局。
他为什么要维护她?仅仅是因为契约,因为不能让“霍太太”当众受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苏蔓不敢深想,心湖却已被投入的石子搅乱,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霍老夫人终究没能熬过那个萧瑟的秋天。
葬礼肃穆而隆重,黑压压的人群,低回的哀乐,空气中弥漫着沉痛和名贵香氛混合的压抑气息。
苏蔓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连衣裙,脸上是林晚秋式的、恰到好处的哀戚和苍白。
她安静地站在霍临川身边,扮演着一个承受丧亲之痛的孙媳妇,仪态无可挑剔。
霍临川一身黑色西装,身姿笔挺如松,全程面无表情,下颌线绷得极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只有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哀恸,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葬礼结束,宾客散去。
偌大的霍家老宅显得格外空旷冷寂。
霍临川独自一人站在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凋零的花园。
夕阳的余晖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
苏蔓轻轻推开书房门,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按照林晚秋的习惯,红茶加半颗方糖。
她脚步很轻,走到他身后不远处停下。
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的悲伤,压得人喘不过气。
“霍先生,”她轻声开口,声音放得很柔,“喝点茶吧。”
霍临川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过了许久,久到苏蔓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才用极其沙哑疲惫的声音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她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吗?”他问的是霍老夫人。
苏蔓的心微微揪紧。
她想起最后一次探望时,老人拉着她和霍临川的手,脸上那心满意足的、带着安宁的笑容。
“是的,”她轻声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抚慰的力量,带着林晚秋式的温柔,“奶奶走得很安详,是笑着的。
她……没有遗憾了。”
她顿了顿,看着他那孤寂沉重的背影,那句排练过无数次、属于林晚秋的安慰台词“奶奶在天上会看着我们的”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是他雇来的演员,这种时候,任何越界的、带着“我们”意味的安慰,都显得虚伪而残忍。
她最终只是沉默地将那杯温热的红茶轻轻放在他身后的书桌上,杯底碰到桌面,发出极轻微的一声脆响。
霍临川的身体似乎因为这轻微的声响而震动了一下。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
夕阳的金色光芒落在他脸上,苏蔓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密布的血丝,还有那深重的、几乎将他压垮的悲伤。
那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冰冷疏离,而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茫然和脆弱。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落在她刻意模仿的哀戚表情上,看了很久很久。
那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审视,有疲惫,似乎还有一丝……挣扎?然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没有去碰那杯茶,而是伸向她的脸颊。
苏蔓身体瞬间僵住,心脏几乎停跳。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极其轻微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她的眼角,仿佛在确认那里是否有真实的泪痕。
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超越契约的、近乎脆弱的亲昵。
“她走的时候……”霍临川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目光却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不再是透过她看林晚秋,而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专注地看着“苏蔓”这个人,“叫我好好待你。
真正的你。”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重锤狠狠砸在苏蔓的心上。
书房里一片死寂。
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苏蔓站在原地,浑身僵硬,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她看着霍临川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脆弱,看着他指尖残留的、那一点触碰带来的微凉触感,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真正的你”。
巨大的混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猛地攫住了她。
他是在对林晚秋承诺?还是在……对她苏蔓说?奶奶临终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霍临川似乎也耗尽了心力,他收回手,疲惫地闭上眼,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靠在了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声音低微得几不可闻:“你出去吧。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苏蔓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她自己都无法厘清的情绪,然后默默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厚重的木门隔绝了书房内那沉重的悲伤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蔓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攥紧的力道,脸颊上那一点微凉的触碰感挥之不去。
那句“真正的你”,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反复回响。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被他触碰过的眼角。
没有泪。
她扮演着林晚秋的哀戚,却流不出林晚秋该有的眼泪。
她只是一个赝品,一个在别人故事里流着自己眼泪的局外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当他说出那句话时,她的心会这么痛?为他失去至亲的痛?还是为那句指向不明的承诺所带来的、不该有的悸动和恐慌?她用力地甩甩头,像是要把这些混乱的思绪都甩出去。
契约就是契约,她不能迷失。
她快步走回自己那个宽敞却冰冷的客房,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巨大的落地窗外,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黑暗如同浓墨般迅速蔓延开来,吞噬了房间里最后一点微光。
苏蔓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黑暗中,一滴温热的液体终于挣脱了束缚,无声地滑落,砸在昂贵的地毯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为谁而流?为逝去的老人?为霍临川的悲伤?还是为她自己这荒谬而心酸的处境?她分不清。
只知道自己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在霍临川那瞬间的脆弱和那句模糊的话语面前,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假面之下,那颗属于苏蔓的心,正在不可控制地沉沦,又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撕扯。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和暗涌的湍流中滑向合约的终点。
霍老夫人离世后,霍临川似乎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沉,在“兰庭”的时间变得更少,即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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