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累啊。
“你不要内疚。”
我對救助員說,望向樓下,他們已經充完救生墊的氣了。
密密麻麻的,下面都是人頭,唯一好的一點是,這裡沒有人催我下去。
可能有,不過樓很高,我聽不見。
“你是來救我的,我知道,你救不到我,不要内疚。”
我向平台處靠近了一點,坐在上面,吐出來的字句反而在開導他。
作為一個自己尋死的人,我不希望其他無關的人太難過。
因此我坐在這裡,等他們走完流程。
但好像他們流程的最後一步都是救下我。
我沒有辦法,隻能換一個角色。
“這個世界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一件事才改變的,别人的人生也一樣。”
“人獲得一些東西容易,獲得另一些東西很難。”
你想救下一個将死的孩子容易,想救我,很難。
我拿出早就藏匿在袖口的美工刀,毫不猶豫對着自己脖頸上的大動脈刺下去。
其實我沒準備跳樓,跳樓要是死不了,但是殘疾了,對我而言可是很難受的。
我要一個百分之百的死法。
救助員不顧一切地沖上來,最後也隻有他,不顧一切地沖上來。
他的手擦我衣角而過。
我請求他不要難過,因為我解脫了。我的人生是一團亂糟糟的毛線球,不停打結,擰死結。
扯不開,扯了之後綁得更緊,用剪子剪掉了,重新糾纏在一起。
那些我離不開的部分,伴随我出生而來。
“裴倩!”
這是我的媽媽喊我的方式。
我的童年就在媽媽的一聲聲厲呵中消散,我沒有玩具,也沒有玩伴。
家裡經濟條件,很糟糕。
家裡經濟條件,很糟糕。
現代社會十多年前有外來務工人員的說法,我家就是這樣。
她時常教育我,老家的女孩子都不讀書,她願意送我上學是天大的恩賜。
我要好好讀書,長大之後回報她。
于是我每次考試一點比一點進步。
可是得到的隻有質疑。
“學校的比賽而已,市級的比賽而已,省級的比賽而已。”
我不明白,别人的父母都覺得自己孩子能夠參加這樣的比賽是光榮的。
我的媽媽不一樣。
盡管我提前學習完了所有的課程,也時常要被拿來比較。
比較的對象,是原清。
我考上重點高中,鄰居家的女兒原清也考上了。
自那以後,我就是墊底。“裴倩!你又倒數!”
媽媽會在開完家長會後,拿着成績單扔到我臉上,再提到原清。
“你為什麼不學學人家原清?這次聯考又是第一,開學以來就沒掉出過前三。”
她說的好像自己很對這個成績滿意,前提是不出現在我身上。
如果是我,她會說。
“前三?為什麼不是第一?”
“原清除了考試以外,會的東西可多啦!”
“你看看你啊,長得也不如人家漂亮!真不像你媽我肚子裡生出來的。”
标準答案是原清這個名字。
我叫裴倩。
我一生下來,爸爸看我是個女兒,就開始罵我賠錢貨。
家裡的房租是最大的壓力,爸爸幹工地,媽媽全職打麻将。
我沒有報補習班,常年穿舊衣服,青春期學習壓力很大,滿臉都是痘痘,好了,留下一臉的痘坑。
更新时间:2025-06-27 1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