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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直沒有孩子還好,可明明這個孩子那麼鮮活地存在著,那麼大聲地哭嚎著。

冰冷和溫暖的相貼,我娘怎麼能承受得住這個打擊。

我爹也發現了這件事。

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怕自己再強硬一點,我娘會瘋得更徹底。

他只能坐在一邊,看著我娘將那個不會動的嬰兒抱到炕上,摟到自己的懷里。

「悠悠扎,悠悠扎,小寶寶,快睡覺~」

「狼來了,胡來了,老和尚背著鼓來了~」

……

我爹第一次看我娘那麼溫柔的模樣。

她拍著嬰兒的肚子,哼唱著兒歌。

暈黃的燈光照著小半個屋子,一切都像是他們幻想中的樣子。

6

我爹心軟了。

7

我爹原本是打算等娘睡了,再偷偷把孩子丟了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天他等著等著,就暈暈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到天光大亮的時候,才驚恐地發現炕上沒人了。

「翠萍?!翠萍!」

我爹大喊著沖出門,和正抱著孩子從廚房出來的娘對上。

娘翻了個白眼:「小點聲,別吵著孩子。」

見我爹跟個呆頭鵝一樣地杵著,猶豫一下,將襁褓塞給我爹:「抱著孩子在屋里溜溜,這孩子嬌,一停就哭。

我爹不敢反駁娘,只能順著她的話接過來。

他想著這是個好機會。

可一低頭,就和一對黑黝黝的眸子對上了。

那個孩子,居然真的活了。

孩子睜著大眼睛愣愣地看著我爹,然后忽然張嘴大笑了起來。

那一瞬間,我爹覺得自己瘋了。

因為他好像也聽到了那聲稚嫩卻清晰的童音:「爹!」

8

那個孩子就是我哥。

說來也怪,我娘從沒生養過。

可偏偏孩子來到這個家的第二天,她就來了奶。

我爹稀罕得不行。

給我哥起名叫「有福」。

他說自己有福遇到了我哥,說我哥有福進了我家。

后者不好說,但是前者很快就表現出來了。

有了我哥,爹娘的腰板一下子就直了。

過了冬,春化雪。

我爹迫不及待地抱著孩子出了門,向每個人宣告自己有孩子了。

村里人笑:「別是從哪里偷的吧。」

「就是,你們家就是沒孩子的命。」

這次話還沒有說完,我娘就撲過去,將那個長舌婦摁在身下,痛痛快快地甩了十幾個巴掌。

長舌婦的男人來了,我娘也不怕。

她從家里的廚房拎出來一把菜刀,掄圓了膀子甩過去。

「這就是我兒子。下次你們誰再嘴碎,我把你們全砍了。」

男人怕得腿都打哆嗦,嘴還是硬:「我們家多少人,你家才幾個,裝什麼牛犢子呢。」

我娘聽到這話,不氣反笑:「人多有什麼用,能活下來才是本事。」

她說這話時候,腰板挺得直直的,眼里全是溫和的笑意。

可那群人愣是齊齊打了個哆嗦。

人都說娘瘋了。

「可不能再說翠萍,護那個野種跟護眼珠子一樣。」

「這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樣,以往看著文文靜靜的,如今也能拎刀子砍人了。」

村里人怕了我娘。

瘋了的老實人,誰知道能干出什麼來。

9

村里人不敢再當著我娘的面說什麼難聽的話。

可憋得難受,于是她們轉而向外面村子去傳播。

一傳十十傳百的,就傳到我爺的耳朵里。

我爺是個要臉面的。

當初我爹遲遲生不出來孩子,我爺一氣之下,就將他們趕出了家門,十幾年來都沒有再聯系。

可當他知道我爹娘不知道從哪抱回來個野孩子養的時候。

他又無比的憤怒。

不是憤怒別人說我哥是野孩子。

而是我爹情愿養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孩子,都不肯養自己的親侄子。

沒多久,爺就牽著一個三歲的孩子來了。

我娘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

我爹則忙前忙后地拿凳子,倒糖水。

他以為自己爹是看到自己有孩子了,來讓自己回家的。

可沒想到我爺一張嘴,就是讓他把有福丟了。

「生不出來孩子也沒什麼丟人的。

「但是你要是養一個不是王家的種,那我是不依的。

「你們要是實在想養孩子,就養你大哥的兒子。

「我和他們說過了,以后這孩子算你們家的,等你們兩口子走了,給你們哭棚摔碗后再回去。

「至于那個孩子,哪來的丟哪去,別占著王家的嘴。」

我爹面無表情地站在院子里。

就在我娘按捺不住要沖出來的時候,我爹劈手奪過我爺手里的茶缸,然后在兩個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將兩個人推出門。

「有福是我兒子,用不上別人家的孩子來撐門面。」

我爺跳腳。

一會兒說我爹不孝,一會兒說我爹瘋了,一會兒又說要把他們趕出王家,一會兒又說自己的不容易。

不管怎麼說,我爹就是不開門。

一老一少等了半個下午,最終在天黑前氣呼呼地走了。

我爹站在窗戶邊,將我哥高高舉起,親了又親:「我有有福呢,有福會孝順爹的,對不對?」

我哥嘿嘿笑,兩只胖藕節一樣的手在半空中揮舞著,含糊不清地喊著「爹」,喊著「娘」。

10

許是有福真的能帶來福氣。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家里的生活條件也越發的好了起來。

直到我哥七歲那年,我娘在醫院查出來懷孕了。

更新时间:2025-06-28 1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