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做的一切,真的是愛她嗎?
5
喻久書拉黑我的第一時間,我只以為她在鬧脾氣。
但當我發消息過去,只收到一個鮮紅的感嘆號時,我難得地慌了。
慌亂之后,隨之而來的是惱怒。
我沉浸在自己虛假的光輝里,認為她沒有資格忤逆我,早就忘記是誰陪我走到今天。
或者說,我拒絕承認過去一身臟污、受人輕視的自己。
所以當我再次找到她,我的第一反應依舊是質問。
喻久書的目光平和得讓我恐懼。
我意識到,我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
現在的我比過去好百倍、千倍,她能接受過去的我,為什麼不能接受現在的我?
我摔了燈,賭氣不聯系她,想要給她點顏色。
我拼命安慰自己,只要我拿下世界冠軍,她就會回到我的身邊。
我又想錯了。
6
出發前兩天,我回了一趟我們的公寓。
所有和喻久書有關的東西早就被帶走了。
然而,我在電視機下方的矮柜里,找到一個金色的硬紙盒。
那是我拿下第一筆工資時,給她買的護膚品套裝的外盒。
我不以為意地打開,手一滑,里邊的東西都撒在地上。
全是我和她的回憶。
一些不知為何,被我忘記的回憶。
她親手編的紅繩,一起買的掛飾,一天一夜的硬座車票。
青訓有段時間,我窮得在戰隊只能吃泡面。
窮途末路的時候,我小聲和她說了我的情況。
她點點頭, 若有所思,不久,我收到了她打來的 500 元。
後來我才知道,她去做鋼琴家教賺錢,分出她的學費和工資,去支撐當時的我。
有一年大雪, 我去外地集訓。
因為太想見我,她瞞著家里,獨自坐一天一夜的火車來找我。
見到我的時候, 她的臉頰和手被凍得通紅,眼淚汪汪地看著我說冷。
我將她的手揣在懷里, 覺得無比愧疚, 又無比心疼。
再後來, 我媽媽去世了。
雖然沒多照顧過我, 我還是覺得難過。
我不想讓喻久書看見我軟弱的樣子, 嘴硬地不讓她來見我, 也不告訴她具體回家的時間。
她卻輾轉從我朋友那打聽了我的車次信息,知道我會在海市中轉換乘。
于是那一天, 她買了張短途車票, 從早上七點就守在海市區間車站的閘機口邊,趴在欄桿上等我。
她其實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來。
她不過是聽說, 我今天會經過。
但她依然瞪大了眼睛, 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著每一個通過閘機的人。
她確信, 自己能認出我。
終于,她看見了一臉疲憊憔悴的我。
我本來不想讓她看到這副模樣,但當喻久書認出我,像只小兔子一樣撲進我的懷里,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喪失語言能力,眼淚唰地就落了下去。
淚水堵住我的喉嚨,我抱著她, 像個最無能的小孩一樣,放聲大哭。
沒能在葬禮現場流出的淚在那一刻決堤, 我問:「你怎麼來了?」
喻久書望著我, 一雙眼漂亮又清澈。
「怕你找不到地方哭呀。」
我哽咽著, 泣不成聲。
怎麼有這麼傻的人。
怎麼有這麼好的人。
我怎麼,就把這樣的人弄丟了?
那時我明明在心里發誓,永遠不會辜負喻久書。
我為什麼忘記了?
我將地上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撿起來,壓在胸口。
我忽然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除了喻久書,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要為了什麼繼續比賽了。
7
戰隊開除了我。
前東家對我恨鐵不成鋼,又認可我的能力,介紹我去另一支戰隊的教練組, 做幕后教練, 不再出現在公眾面前。
我照例常常去看喻久書。
我很努力地想要爬起來,想要重新鼓起勇氣,去向她剖白。
她卻真的像月亮, 不會再給我任何回音。
一次音樂會后,喻久書接受采訪。
她那個總是笑得讓人不舒服的搭檔,忽然走過來,坐到了我身邊。
他說:「意外嗎?」
我不想搭理他, 還是回:「意外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喻久書身上,帶著肆無忌憚的欣賞。
「賀望,別以為只有你能年少有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