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仿佛才反應過來,紛紛打圓場。
「剛才大家都是開玩笑的,這事不怪宋訣,是我們幾個嘴欠,這大家都畢業了,你倆……」
「你們的嘴確實挺欠。」我冷冷掃過每個人,「張嘴閉嘴二手貨,你們又是什麼賤貨?」
這下,全場的人臉色都不好看了。
4
坐上回去的公交車,我木然地盯著窗外的風景,任由情緒和思緒靜靜流淌。
初中的時候我媽受不了挨打,偷偷帶著弟弟跑了。
偶爾會挨的打,便天天落到了我身上。
沒了我媽我弟,我爸為了省房租,把我接到宋家,他給宋訣的爸爸當司機,別墅副樓有個小房間是給他住的。
我被接過去后,我爸睡床我睡行軍床,但更多時候我是被打得只能蜷縮在地上。
讀初三時的某個晚上,我爸剛抽出皮帶要抽我,宋訣敲響了門。
是他臨時要出門和同學過圣誕節,打我爸電話沒人接便找上門。
那是宋訣第一次知道,家里的司機有個和他同齡的女兒。
那也是我第一次,有一個沒挨打的夜晚。
很俗套,但那一刻的宋訣確實像普渡眾生的圣光,短暫地救贖到我的身上。
宋訣知道我的存在后,時常會找我玩。
我爸似乎發現我另有用處,他減少了打我的頻率。
直到有一次,我身上的傷被宋訣發現,他沉著臉問我是怎麼回事。
我說是我爸打的,他有一瞬遲疑,畢竟外表老實的司機大叔看起來不像會打人的人。
但他是宋家如珠似寶寵著的少爺,他隨口一句話,我便在別墅副樓有了一間自己的房間。
我終于能離我爸遠一點了。
所以,不管是吊橋效應,還是真的情竇初開,喜歡上宋訣,都是再輕易不過的事情。
自卑敏感如我,知道配不上宋訣,只敢默默跟在他身后,任他驅使。
我的暗戀,我以為我藏得很好。
哪怕是剛上高二時,我書里夾著的宋訣照片被發現。
那是分文理科后,學校要用來貼檔案袋里的一寸照。
這些小事一貫都是我幫宋訣做,所以當他把新拍好的證件照給我后,鬼使神差地,我偷偷留了一張。
我至今記得,有個看不慣我的同學拿著那張照片大肆宣揚我暗戀宋訣時,我的慌張無措。
也記得宋訣低頭看我,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問:「你真的喜歡我嗎?」
所有人都在看我,我緊張地捏緊衣服,搖頭。
不敢承認,不敢癡心妄想。
宋訣意味不明地笑了,懶散地把胳膊搭我肩膀上:「我就說嘛,我跟祝凌霄純著呢,是好兄弟,別拿你們污穢的思想玷污我們!」
我說不清那一刻是什麼感受,酸澀,難過,以及一些意料之中吧。
只是自這件事后,宋訣開始早戀了。
高年級的,低年級的,校內的,校外的,他皮囊好家境好成績也不差,換女朋友很勤快。
不變的是,我依舊是他的小跟班,會被他使喚著給他和女朋友跑腿。
我從心痛難過,到逐漸麻木。
我想,我既然配不上他,那麼他談戀愛我又有什麼立場不愿意呢。
我感念他給我一個庇護所免遭毒打,我對自己說,就這三年吧,我全心全意對他好,用來報答他。
等讀大學,我就徹底放棄念想。
但當臨近畢業的某天夜里,他打電話要我去給他送杜蕾斯的時候,我還是怔在原地,心像針扎似的疼。
我像行尸走肉一樣,去了地址上的酒店,開門后卻只有宋訣一人。
他笑得無奈,揉揉我的發頂,說:「逗你玩呢你也信,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隨便交往個女生就能做呢,當然要是跟我喜歡的女孩才可以。」
「凌霄,我可沒有那麼渣。」
直到半個月后的夜晚,他把我壓在了他的床上。
我想起他的話,他說要跟喜歡的女孩才可以。
然后醒來,他說忘記了。
——公交到站。
我擦干眼淚站起身。
我想,我徹底死心了。
5
回去我火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然后把給宋訣買的鞋退了,拿出一半的錢給了兼職同事當住宿費,求她收留我幾晚。
我搬離三天后,我爸給我打電話,問我的東西為什麼都不在了。
原來是宋訣并沒有把我的絕交當回事,卻又拉不下臉來找我,于是聯系了我爸。
我沒搭理,把我爸的微信和電話全都拉黑。
然后一邊等待大學錄取通知書,一邊做暑期工。
去領錄取通知書那天,我故意等到學校老師快下班了才去,怕遇到宋訣他們。
卻沒想到還有人同我一樣也這麼晚來。
男生穿著黑色 T 恤和牛仔褲,稍長的碎發被分至額頭兩側,露出澄澈的眼睛。
那眼睛看到我時,像風拂過粼粼水面,漾起笑意。
「祝凌霄。」
我怔愣了一下,是坐我后桌的男生,張舟敘。
「你怎麼來了?」
我記得張舟敘早就被國外的大學錄取,高考都只是來體驗一把。
這批錄取通知書應該沒有他的才對。
他唇角揚起溫和的笑:「來學校辦點事。」
我點點頭,拿到自己的通知書,便沒有更多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