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轉身看他:
「就像當初你故意讓我聽見你要訂婚了,一樣。」
「季銘野,我們扯平了。」
17
大三那年,我拿到競賽獎金,決定離職后出國留學。
辭職那天館長遞給我了一個包裹。
拆開是一本數學筆記,扉頁粘著張泛黃的照片:
十七歲的季銘野站在耀中女廁里,雙手插兜,看戲一般俯視一切。
那是我們第一次相見。
背面是一行龍飛鳳舞的小字:
【我會等你。】
我把那本「狀元筆記」放進捐贈箱,轉***看見窗外陽光正好。
新來的實習生正在整理書架上的雜書,嘴里還哼著走調的歌。
***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我要去德國了,保重,顏顏。」
「我會等你原諒我,再回國找你。」
刪掉短信,我推開圖書館的玻璃門。
春風拂過耳畔,帶來遠處孩童的笑聲。
巷子口的榕樹下空空如也,只剩一地樹蔭。
-正文完-
番外-季銘野
1
德國下雪了。
季銘野站在公寓落地窗前,指尖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細雪茄。
窗外是蒼白的雪景,他目光放遠,平白想起那年港城那場大雨。
煙灰缸里堆滿了煙蒂,最上面壓著一枚素圈戒指。
那是他年少時搶了自己心上人脖頸上掛著的平安扣改制的戒指,內側是他親手刻下的名字縮寫。
他一晃戴了七八年,昨天終于摘下來了。
***屏幕亮起,特助發來的最新消息是黎多顏的最新行蹤:
【哥本哈根。】
他盯著那條消息, 突然笑了。
七年了。
他等了她七年。
從港城到蘇黎世,從倫敦到東京,從慕尼黑到哥本哈根。
每一次, 幾乎每一次都是只差一步。
就像她當年那張故意留錯的船票, 也像那年他突然意識到她不愛他。
她永遠都清醒,永遠都比他快一步。
2
當晚參加的酒會上有人提起黎多顏。
「聽說港大那位要升副教授了?」
「那位美女博士,是吧。」
「黎?她去年發表的那篇……」
季銘野手中的香檳杯被他生生捏碎。
玻璃碴狠狠扎進掌心,鮮血混著酒滴在地上。
眾人驚慌失措地叫醫生,他卻平白想起那年港城大雨中她笑著說:
「你喜歡看我跪在玻璃碴里求饒, 你喜歡你的狗只屬于你。
「但我是人, 季銘野,你連做人也不配。」
他恍然松手。
當年那樣堅韌又羸弱的她,會不會比他現在還痛?
他想起那年,他故意打碎玻璃杯, 飛濺的碎片劃破了她的膝蓋。
那時候他以為, 這就是保護。
只要他季銘野欺負她,別人不敢再動她一下。
因為她已經被打上了「季銘野」的標簽。
可他沒想過。
她也會疼。
3
「季先生, 您沒按時吃藥。」
心理醫生語氣肯定。
季銘野沒回答,只是低***摩挲著無名指上淺淺的戒痕:
「你說, 她會不會也和我做一樣的夢?」
「什麼夢。」
「夢到我跪在碎玻璃上, 求她原諒我。」
醫生沉默了。
良久, 他才脫下白大褂走出診療室:
「您知道創傷應激后應激障礙中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什麼嗎。」
季銘野抬***。
只看到醫生的背影。
「施暴者的悔恨, 會比受害者的傷痛持續得更久。」
4
……他還是來了哥本哈根。
機場咖啡廳里正在播放學術新聞。
他本想闔眸休息會兒,卻聽見了黎多顏的名字:
「著名青年學者力多野教授今日榮獲……」
季銘野坐在角落,看著屏幕上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久久不能回神。
記憶里那件不合身的校服換成了干練得體的西裝, 向來抿著的唇變成了自信驕傲的微笑。
目光向下, 那只漂亮的手上戴著一枚簡單的鉆戒。
「您最新論文中提到的創傷后的自我重建,靈感是……」
「我的學生時代。]
她提起那場霸凌時沒有回避,反而是微微仰起***:
「曾經有人告訴我, 我是他養的狗。」
咖啡杯在季銘野手中變形。
而后碎裂。
血色中, 他望著屏幕中滾動的領獎畫面, 突然想起那年他醉醺醺的栽倒在她懷里時對她說的那句:
「希望我的 puppy 能永遠快樂。」
十七歲的季銘野沒有想過,原來沒有他, 她就會如此快樂。
他突然像是被擊倒了。
整個人癱軟在原地,瘋狂的從背包里翻出電腦。
搜索欄里輸入「黎多顏丈夫」, 幾秒后,彈出了一張婚禮照片。
她穿著簡單的白裙子,新郎是港大同事, 一個笑容溫和的丹麥男人。
照片角落,伴郎席上的周敘白正在擦眼鏡。
季銘盯著屏幕里她身上穿著的那條裙子, 恍惚間想起十七歲那年, 他曾在酒后摟著她的腰,醉醺醺地說:
「以后結婚, 你得穿最貴的婚紗,戴最閃的鉆石。」
而如今,她選了最簡單的款式,臉上是最幸福的笑。
他捏著手中的胃癌晚期診斷書, 驀然笑了。
半晌,季銘野才摸出***打給了助理:
「我的遺產,全都無償贈與黎多顏女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