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傍晚六點,我帶著鴨舌帽和口罩走進最近的碼***。
咸濕的海風裹著柴油氣味撲面而來。
周敘白站在甲板上沖我招手,我大步走過去停在他身邊:
「信息我找人隱去了,他不會找到你。」
我最后回***,看了一眼這座小城。
季家的晚宴應該已經開始了。
他大概在忙著訂婚,一時也不會發現我消失。
「走吧。」
我開口。
貨輪鳴笛離港時,我的***開始瘋狂震動。
屏幕上跳出一條又一條消息。
……比我想的要快啊。
【你在哪。】
【管家說你不在家里了。】
【接電話。】
【給你點的飯怎麼沒吃。】
【宿舍空了?】
【黎多顏!】
……
【我***把全城都找遍了,你上哪兒去了?】
【最好給我個解釋。】
【給我好好解釋,我就不生你氣了,嗯?】
我取出電話卡,不費力的掰斷扔進海里。
終于,離開了啊。
15
高考估分后,我沒報北城,報了相距千里的港城大學。
想了很久,還是沒有動那些錢,只把高中時期的一些獎學金換了租房,在港城找了個圖書館打工,一邊賺錢養活自己,一邊繼續讀書。
今天周二,圖書館閉館半天,正打算放下工作去洗個手時,突然聽見同事小聲議論:
「快看,這不是季氏集團的那個獨子嗎?」
我遠遠一瞥,平板畫面里,季銘野西裝革履地站在發布會現場,眼下是濃重的青黑。
記者問他為什麼突然取消與賀氏的聯姻,他冷著臉沒有回答。
鏡***一轉,背景里閃過一個熟悉的畫面。
是我們住過一晚的海邊別墅。
現在大門緊縮,門口堆滿了未拆封的快遞。
「聽說這位大少爺最近瘋了一樣在找人,把北城快翻遍了。」
我低***整理書冊,假裝沒聽見。
「不后悔嗎?」
周敘白從我手里接過書架上被放亂的書:
「聽說季家和賀家的聯姻吹了,訂婚那天就吹了。」
周敘白捏了捏我臉頰:
「你不跑出來估計都搖身一變跨越階級了。」
我拍掉周敘白的手,踮腳將書復歸原位:
「我能想到唯一一個跨越階級的辦法就是報警,辦了這些資本家。」
「你不跟著老王出去做項目,老往我這跑干什麼?」
周敘白默不作聲。
「那些錢是你應得的,是演出費,所以你拿了那些錢不必覺得愧對我。
「要不是你,他也不可能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我,說起來可能還是我欠你比較多。」
「別再來找我了。」
我轉身沖他搖了搖手:
「再見,周敘白。」
16
雨季來臨前夕,館長給我們放了個假。
我撐著傘回到家,快到巷子口時,發現榕樹下站著一個人。
他是寸***,黑衣黑褲,渾身濕透。
抬起***看向我時,我差點打翻手里的豆花米線。
「一百零三天了,顏顏。」
季銘野的眼睛布滿血絲,下巴上一層青黑色的胡茬。
他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船票,是我當時故意留在床墊縫隙里的,與港城截然相反方向的票。
「我們分開的日子,就要比我們認識的日子長了。」
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滾落。
我攥緊傘柄。
突然發現他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一枚素圈戒指。
是他搶走的那枚銀制平安扣的同款。
「先生。」
我輕聲開口:
「你認錯人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卻輕的像是怕碰碎什麼珍寶似的。
「跟我回去,顏顏。」
他聲音發著抖:
「求你。」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忽然笑了:
「先生,我當時也會這樣求著別人別打我,但你知道結果是什麼嗎。」
「結果是。」
「被打的更慘之后,還要被上位者憐憫著質問,為什麼不會反抗。」
他死死盯著我,喉結滾動了好幾下。
「……對不起。」
「但也給我個機會補償你,好嗎,顏顏。」
「我知道你恨我。」
我慢慢抽回手,這才發現剛剛那碗米線已經灑出來了。
湯汁飛濺在他的黑色襯衫上,氤氳開一片油漬。
曾經他多講究,袖口沾上一點毛屑都要換衣服的大少爺此時此刻卻連眉***都沒皺一下。
「不,季銘野。」
我后退一步:
「我不恨你。」
傘面的雨水在我們之間劃出一道簾幕。
「我只是,找到自己了。」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良久,右手無力垂下:
「那些快遞……都是買給你的,我知道你喜歡自己有個家,也肯定想好好打扮自己的家,我們的……家。」
我怔了怔,沒吭聲。
「從你離開那天起,我每天都會買一樣東西。
他勉強扯了扯唇:
「想著哪天萬一你回來,你也會因為這些東西高興的,對吧……」
我向后撤了一步:
「請你自重。」
這時,巷子里我常喂的那只流浪貓突然竄出來,打翻了米線餐盒。
季銘野下意識擋在我前面,湯汁盡數撒在他的褲腿上。
我抿緊了唇。
原來你也會心疼。
可是剛認識那段時間,你也曾看著我跪在碎玻璃上,無動于衷。
我忽然覺得荒謬。
「季銘野。」
「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港城嗎。」
他僵在原地。
「因為這里離北城最遠,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你一面。」
我轉身向巷子里走去。
這時雨更大了些,我撐起傘向前。
「顏顏。」
季銘野的聲音散在雨里:
「那張船票,是你故意留下的,對嗎?」
我停下腳步。
季銘野的眼睛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