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那年,我爸打死我媽后,抱著酒瓶外出。
那夜滂沱大雨,他摔了一跤,酒瓶碎了,玻璃碎片正好插進了他的頭里。
我成了孤兒,不想進福利院,被親戚間踢皮球似的踢來踢去。
最絕望的時候,樓上祝女士問我:「你想不想做我的女兒?」
祝女士成了我的養母,但他們都說她是婊子。
1
晚飯時,我爸喝了三杯白酒后又開始發瘋了。
他突然推倒了桌子,滿地碎碗殘羹,嚇得我媽尖叫了一聲。
接著他拽住了我媽的頭髮,拳頭揮向她的肚子,背上,甚至臉上。
我在這吵鬧聲中抓緊了時間去撿些沒掉在地上的飯菜吃。
不是我心狠不去幫我媽,而是我在這上面栽過不少跟頭。
從有記憶起,我媽三天兩頭就會被打。
我爸窩囊,脾氣還差,每一份工作干不到一個月便會被人趕出去。
一家人就靠我媽工廠車間的工資過活。
車間生產任務重,三班倒,我媽為了多掙點錢經常和人換著上夜班。
久而久之鄰里之間多了些閑言碎語,我爸信了,開始酗酒。
他酒量不行,酒品還差,一喝酒就打人,但我媽一直為沒能生出兒子覺得虧欠他們老陳家,所以不敢反抗。
初時,我媽被打,我會哭著撲上去叫我爸別打了。
我媽會一把拉過我擋在她身前,嘴里還罵著:「你個賠錢貨就該被打死,你要是個帶把兒的老娘也不用遭這頓捶,打死你,我還能生個兒子。」
那幾年計劃生育管得嚴,我媽好歹是個公家廠子,逮著了立馬就把她下了,有的是人等著上崗。
她不敢生二胎,只能把所有氣都撒在我身上。
那會兒我才四五歲,怎麼受得了成年人的力道,沒打幾下我便開始嘔血。
是路過的鄰居看見忙把我救下來送到醫院,到了醫院他們一個人都不愿意去,不想出這份醫藥費。
我想他們更想我就這麼死在醫院,還能訛上一筆錢給他們生兒子用。
領居叔叔沒辦法報了警,我媽怕丟了工作才趕來交了錢。
年紀小,我控制不住我的孺慕之情,不知替我媽挨了多少打,又受了她多少謾罵。
大一點兒之后,我知道出去找幫手了。
可鄰居來勸架,我媽只會摸摸齊肩短髮,翻著白眼說:「看什麼,哪對夫妻不鬧架啊?哪個男人不打女人?不打的那些男人都是個孬種,趁早把那二兩玩意兒割了做女人,別給男人丟臉。
我們這確實大男子主義嚴重,男人打女人是常事,但往死里打的可沒有啊。
有人出聲勸:「孩子還小,有什麼事夫妻關房里說,別嚇著孩子。」
我媽立刻回懟:「是嘛她嬸兒,上次你家男人打你還拉到路邊打,咋不見你怕嚇著孩子,這再有下次我就端盤瓜子兒,帶著我們月兒到你們旁邊看看她怕不怕。」
這話得罪不少人,沒人再愿意到我家勸架。
勸啥,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三年,我已經學會了如何自我保護,讓自己受最小的傷。
要先吃飽,不然待會兒挨打會又痛又餓,持續一整夜,格外難熬。
2
只是今晚我爸似乎格外生氣,打上頭了,拿著板凳往我媽頭上砸。
木頭板凳四只腳全是實心的,「啪」的一聲下去,我媽頭上頓時鮮血如注,疼得她哇哇叫。
我嚇得尖叫,「爸,你快停手吧,我媽要被你打死了。」
我爸聽到我媽害怕的聲音更加興奮,拿著凳子不停砸。
「你是不是覺得我窩囊,是不是覺得老子治不了你,跟你們組長走得挺近是吧,覺得他能掙錢是吧,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老子今天打死你。
」
凳子被砸斷了,我媽聲音越來越小。
我去筒子樓里上上下下敲門,大家都很有默契關了燈,假裝沒聽到。
等我回家時,我媽躺在地上,渾身是血,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再次出去找人,瞧見了我爸抱著酒瓶搖搖晃晃走出去。
他近來晚上總出去,我媽和他鬧了幾次,說他拿著她的辛苦錢去養別的女人。
但我爸總是一句她生不出兒子讓她閉嘴,在這個環境里,生不出兒子就是原罪。
我跟上我爸,想要叫他把我媽送去醫院。
但七歲的孩子怎麼可能走得過成年人,更何況外面下著雨,我走兩步就會摔一跤。
終于我看見我爸摔倒了,急忙上前去想要叫他回家。
可等我靠近時才看到我爸懷里的酒瓶摔碎了,碎玻璃扎進了他腦袋里,不斷往外冒著血。
他看著我走進,似乎是想要叫我救他。
但下雨天路上根本沒人,天又黑了,巷子里更不會有人來。
我知道我爸兇多吉少了,可心底卻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他該死,從我懂事起,他對我傾注的就是對這個世界的仇恨。
我轉身回了家,把他扔在了雨里不管。
回家后我用手試了試我媽的鼻子,感覺不到一丁點兒呼吸。
平日里兩人人品太差,根本沒人愿意管他們的破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