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樣!」陸宵眼睛又紅了。
他大聲說:「他們都說愛一個人,就是他化成灰了也能認出來!那些蠢人都可以認出來,為什麼你認不出來?你分明就是不愛我!」
「把咪摟在懷里從頭到腳占便宜占了個遍的時候說,咪是你最心愛的寶貝,咪換了副模樣你就認不出來了!」
「咪為什麼不能發脾氣!!!」
「咪為什麼不能冷落你一年!!!」
陸宵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后,情緒激動起來,又嗚嗚哭得像是個燒開的水壺。
我無力吐槽:「我看你這一年身體上也沒冷落……」
陸宵:「我查了攻略的,現在流行這一款霸總,叫做恨,最抓女人心,讓女人輕而易舉在情天恨海中淪陷……」
他悄悄從眼底看了我一眼,心虛地找補:「淪陷在咪身上不好麼?」
我看著哭得可憐兮兮還不忘振振有詞的陸宵。
忽然覺得,再多的爭論也沒用。
傲嬌又自視甚高的咪需要的從來不是爭論。
咪需要的是一個抱抱。
我抱住他,全身心地依賴在他身上。
我說:「小夕,其實你只想說,你很后悔不擅長表達自己,沒有最開始就跟我說,你沒有死,而是變成了人吧。」
貓越發脾氣的時候。
往往是在掩蓋心虛。
「也許是因為你害怕我覺得你是異類,覺得你是,妖怪之類的?」
陸宵的耳朵都已經要撇到腦后去了。
他裝作不在意、實際上琥珀色的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我。
「怎麼會呢。」
「你是我的小夕呀。」
「是我笨笨的小夕,笨笨的小咪。」
我摸了摸自己臉上的濕潤。
咦。
不爭氣。
明明早有猜測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江星橋已經長大了。
沒有小夕和蘭姨,她也跌跌撞撞一個人活下來了。
不要再像當年那個軟弱的、只會哭只會想著一起死的江星橋一樣,要好好地和他說,好好珍惜每一秒的失而復得。
我不想留一點不開心和心結。
可真一開口,才發現自己早就淚流滿面。
我的聲音哽咽而顫抖,輕輕地像是怕驚醒一場夢:「不,不是咪笨,是我笨。元夕,元宵。」
原來我是如此懼怕,這是人瀕死前的一場美夢。
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好的事嗎?
我失而復得的小夕。
和我不敢高攀輕易提喜歡的陸宵。
合二為一。
……不。
世界上沒有這種好事。
只是恰恰好,那只貓是小夕,那個人是陸宵。
「我的小夕怕我認不出來,取了這麼明顯的名字,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我太笨了。」
陸宵的毛耳朵哭得一抖一抖。
落下的毛飄在我鼻子上。
沾著淚水。
好癢。
不是夢。
真的不是夢。
陸宵那一直提心吊膽強裝著的鎮定。
此刻徹底破碎。
他跟我一起號啕大哭:「是咪笨!是咪耍脾氣!」
我哭著說:「你不笨,你不是耍脾氣,你是最懂得變通的小貓咪了。」
「我的小夕找了我這麼久,一個不迷信的人,卻找了個大師自導自演來接我回家。」
陸宵剛剛簡單解釋的時候說,找大師的時候,還被大師忽悠著買了不少桃花符,象征永結同心。
都在他藏玩具不讓我看見的箱子里壓著。
他不是迷信的人。
可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
陸宵的淚珠掛在臉頰上。
不是筒子樓里那只威風凜凜的漂亮小貓了。
甚至有點狼狽滑稽。
我又哭又笑:「小夕……我沒認出你這一年來,你該有多難過,你是不是以為我忘了你?」
陸宵的眼淚漸漸止息。
他與我相擁。
他說:「難過,可咪也是膽小鬼。」
陸宵是個膽小鬼。
他害怕,害怕江星橋恐懼他非人的身份。
怕江星橋疏遠他。
更怕江星橋不喜歡他人的形態。
是一只很自信又很不自信的小貓。
陸宵唯一篤定的只有一件事:「但我從不認為,你會忘了我。」
「你不會的。」
我吸吸鼻子,看著這只傲嬌的貓:「如果我忘了呢?」
陸宵低聲說:「人,那咪就再跟你講一遍,當初在人群中選到了你的故事。」
「不過這個故事很長。」
「可以請你余生一直聽嗎?」
那真的會是很長很長的故事啊。
從我的十六歲一直到很久之后。
我悶悶地說:「你已讀亂回。」
陸宵頓了頓。
他從齒縫里擠出黏黏糊糊的一句話,連又冒出來的毛尾巴都在四處亂甩。
他說:「好吧,人,咪看見你第一眼,就愛上你了。」
「所以,咪把你從江家搶回來。
他篤定地說:「你總會喜歡我的。」
旭日東升。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了進來。
我看著他晶晶亮的眼睛。
克制不住地吻了上去。
交疊的影子中。
我說:「理所應當。」
畢竟——
那可是被貓貓大人,一遍遍選中的榮幸啊。
番外:元宵
陸宵原本不叫陸宵。
他沒有名字——他們這一族的血脈,優勝劣汰,都是活到成年之后再取名字的。
在這之前,以貓的身份行走,忘記自己本身也是個人的事實,美其名曰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其實陸宵翻過野史。
是因為老祖宗被青梅竹馬的人族出賣了秘密。
從此發誓子孫后代不能重蹈戀愛腦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