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他的花臂還在,可整個人似乎蜷縮在一起。
他眼尾泛紅,看向我的眼眸里似乎隱隱泛著水光。
像一只……
脆弱的、垂頭喪氣的小狗。
他說完這些,我有些愣住了。
腦子里開始回憶今天和客戶見面的細節。
氛圍,是有些不對。
江逾白全程沒怎麼說過話,站在我身后時,也基本都是垂著頭。
客戶的態度也很耐人尋味。
似乎是某個領導下派下來的兒子,叫余林。
很年輕,性格張揚,全程沒怎麼給過好臉色。
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眼前的江逾白肉眼可見地變得有些局促和緊張。
他有些緊張地開口補救,「如果不行的話,就當我沒……」
「我當然可以換人,但……」
我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我更希望能一起做的人,是你。」
江逾白的神色愣住,仿佛沒有預料到我會如此回答。
我沖他微微一笑。
「你上手很快,有能力又肯思考,城北的項目一直有條不紊的,我都看在眼里。
我停頓一瞬,「對接人可以換,機會也會再有,但我覺得……」
「這個項目,你會做得很好。」
江逾白垂眸半晌。
再抬眼時,原本晦暗的眼眸里映著不一樣的光。
「專注項目本身吧,發揮你的創意。」
我唇角輕輕揚起,「我會協助你,給你打下手,都可以。」
11
項目提案前夜,我也加了個小班。
從辦公室出來時,其他部門都下班了,品策部只剩下江逾白一個人。
他對著電腦眉頭緊鎖。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方案還 OK 嗎,一起過一次?」
江逾白抬頭看我,目光渙散。
眼下有些發青,顯然是熬了好幾天的夜。
我一下子笑出聲,「你這是一下子老了十歲啊。」
他聞言震驚地捂臉,「真的嗎?那麼明顯嗎……」
沒有理會在旁邊碎碎念的江逾白,我直接打開了他的方案。
「還不錯啊。」
我翻動著 PPT,毫不掩飾贊嘆之色,「比前幾天拿給我看的更完善了。」
一旁的江逾白還在撫摸著自己眼角突兀生出的細紋。
聞言肉眼可見地挺直了腰桿,神色也放松下來。
我笑起來,「走吧,帶你去吃飯。」
「干嘛給自己那麼大壓力,明明做得很好啊。」
身后的江逾白。
在我沒看到的地方,黑色的眼眸里閃出異樣的神采。
晚飯吃的是一家川式私房。
戶外露臺的風裹挾著江邊的霧氣,涼風習習,很舒爽。
也許是緊繃許久的神經終于放松。
江逾白整個人看起來自在很多,牛馬味兒也沒那麼重了。
我和他碰杯,「所以,你的紋身是高中一畢業就紋的?」
他點點頭,「對,原本是為了遮疤用的,可好像起了反作用。」
說完,他眼神躲閃般向江邊遠眺,神色黯淡。
我有些疑惑,「反作用?為什麼?」
他眉眼抬起,神色詫異。
「不會覺得……嚇人嗎?」
「怎麼會。」
我看向他的右臂,黑色的紋身如荊棘藤蔓,自手腕處蔓延至肘部。
我不由自主地撫上那處,「明明很帥啊。」
他的手臂像被燙到般輕顫了一下。
「真的嗎?」
「真的。」
我神色認真,「原本就很帥了,紋身更讓人挪不開眼,以為我白站你面前等位置那麼多天呢?」
我和他四目相對一瞬,都不由自主笑起來。
暮色四沉,微風陣陣。
笑聲似乎都吹散了,又縈繞在風里。
江逾白突然開口,他聲音很輕。
「高中時因為被霸凌,我得過很重的抑郁癥,一度想要自盡。」
他眉目低垂,睫毛輕顫,「在我最難的時候,是一個不認識的人陪了我很久。」
「第二天,我就去紋了它。」
他抬眼,看向我的眼眸如一汪清潭,那麼動人。
「我告訴自己,從此以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放棄自己。」
我呼吸一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無法抑制的心跳。
面前的江逾白,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堅韌,和勇敢。
我不由自主覆上他微微顫抖的手。
我唇角輕揚,「不要緊張,如果你實在擔心……」
「明天的提案交給我就好了。」
12
坐在提案的會議室里。
我還是有些恍然。
腦子里不停縈繞著昨晚江逾白異樣的神色。
昨天我說完那句話后,他好像怔住了,眼眸里滑過的……
像失落,像疑惑,又像是濃得化不開的惆悵。
可這些都一眨眼又不見了。
是我看錯了嗎?
我在心里思忖著,完全沒注意到推門進來的客戶,余林。
這是我第二次見他。
一身松垮的西裝,臉上玩世不恭的笑。
我起身,「余總你好,我是今天的主講,阮漣。」
他禮貌性地朝我點點頭,可聽到主講兩個字,他皺了皺眉。
「你是主講?」
他目光越過我,看向我身側的江逾白。
余林揚眉頷首,「讓他講。」
我垂眼,余光看到江逾白臉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
我試圖讓他回轉心意,「方案我更熟悉,有什麼問題我也——」
「我說了,讓他講。」
余林毫不客氣地打斷我,幾步坐在主位上。
右臂被人輕輕拍了拍。
江逾白目光落在我身上,他聲音很輕,「讓我來吧。」
余林眼里滿是幸災樂禍的姿態,仿佛已經看到了江逾白出丑的樣子。
可走上主講臺的江逾白,顯然要讓他失望了。
我原本擔心的畫面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