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近黃昏,燈籠的燭火在風中忽閃忽滅,看著莫名有些滲人。
我倒是聽說過一些村子的習俗。
如果有人死去,村民會在村口處掛起白燈籠,替前來勾魂的鬼差指引方向。
江月嬋突然把那條大草魚往腳邊一丟,朝村子的方向撒腿狂奔。
「媽!」
「媽!我回來了!」
我和宋菲菲有些擔心她,忙跟上她的腳步。
我一邊跑一邊觀察著這個村子,越看越覺得詭異。
正常的房子基本都是坐北朝南,采光好,住著也舒服。
可這村里的房子,卻圍著村中心蓋成一個圓形。
就像……一座大墓。
5、
江月嬋的媽媽死了。
難產而亡,一尸兩命。
江月嬋緊緊握著她媽早已冰冷的手,眼神空洞得可怕。
「媽,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懷孕了?」
「你本來身體就不好,為什麼要這麼大年紀冒險去生二胎?」
「生孩子,為什麼不去醫院?」
「你為什麼這麼不聽我的話,你說啊!!!」
她嘶啞著嗓子吼完,抽回手開始扇自己巴掌。
「我叫你一年不回家!」
「都怪你!都怪你!」
我忙拉住她的手,宋菲菲一把將她摟進懷中;
「江月嬋,你冷靜點!」
「這是意外,誰都不想的。」
江月嬋摟著宋菲菲,嚎啕大哭,哭得聲嘶力竭,聽得人心里發酸。
「小嬋,這是你同學吧?」
「別哭了,先帶你同學去吃口飯。」
江月嬋爸爸是個老實本分的獵戶。
明明自己嗓子都哭啞了,還惦記著我和宋菲菲有沒有吃飯。
真是一個大好人。
江月嬋家的房子有點像是四合院,幾間廂房圍出一個半大不小的天井。
院子正中間種著棵老槐樹,看得我直皺眉頭。
四合院最中間的位置,是不能種樹的。
種了樹,就會變成一個「困」字,在風水上是大忌。
我打量著這間破敗的小院,再看了眼江爸那身磨得發白的粗布衣裳,心中有些奇怪。
這樣的風水,這樣的家境。
按理,是出不了江月嬋這樣的 985 名校生的。
這村子,果然處處都透著古怪。
6、
「來,兩位小同學來這邊先休息一會,飯菜馬上好。」
「家里亂糟糟的,讓你們見笑了。
「今天實在太忙了,只有些粗茶淡飯,不要介意。」
「哎,只能怪你們自己倒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
江爸現場給我們表演了一個什麼叫翻臉比翻書還快。
看著窗外那張猙獰的臉,我覺得自己腦子都有些不夠用。
剛剛發生了什麼來著?
他熱情地把我們帶到西側小房間,擦干凈桌子又給我們倒了兩杯開水。
然后轉身大步走出房門,我還以為他急著去端菜。
結果他迅速關上門,還落了鎖。
這房子是間很簡陋的柴房,墻角還整整齊齊堆著一人高的柴火垛。
除了最南側一扇狹窄的木門外,離地面一米五左右的地方開了扇直徑半米左右的小圓窗。
窗子沒有裝玻璃,只是豎著釘了兩根木條。
江爸此刻正透過木條,陰沉沉地盯著我們。
宋菲菲擰眉,語氣冰冷:
「你們家是開黑店的?」
「你害死我們,就沒想過你女兒以后要怎麼辦?」
江爸一怔,一雙下垂的眼睛中透露出幾分痛苦。
「小嬋她……她哪里還有什麼以后?」
說完,抹了把眼淚轉身要走。
我厲聲喝住他:
「站住!」
「飯呢!不是說請我們吃飯嗎!」
「殺👤犯還給吃一碗斷頭飯呢,總不能讓我們做餓死鬼吧!」
江爸踉蹌兩步,無奈地嘆口氣;
「行,給你們吃飯。」
7、
江爸走后,我和宋菲菲湊在一起討論;
「你說他等會兒給咱吃什麼?」
「有肉嗎?他是獵戶,這山上一看就很多野味。」
宋菲菲嫌棄地將我扒拉到一旁;
「走開,口水滴我身上了。」
江家實在是讓我看不透。
一路上聽江月嬋說過,她是村里唯一的大學生。
這個村子上下幾十年,都沒出過一個大學生。
可聽剛才江爸的意思,竟然連江月嬋都得死。
他們家除了江月嬋外,只有一個十歲還在上小學的弟弟。
能把江月嬋培養到大學,江家沒少付出。
千辛萬苦養到那麼大的女兒,到底為什麼莫名其妙就要搞死她?
而且我看江爸面相,忠厚淳樸,實在看不出哪一點像個壞人。
「你們瘋了嗎!」
「我不去!爸!你說話啊爸!」
「爸,我都已經去學醫了,我會找到辦法的!」
「求你了爸,求你了!」
「我不要,放開我,放開!」
憤怒的呼喊聲戛然而止。
我和宋菲菲一齊趴在窗前,試圖透過狹窄的窗戶看到外面的情況。
這窗戶上的木條十分阻擋視線,我快扭斷脖子,才隱隱看見江爸抱著江月嬋去了另一個房間。
看江月嬋那模樣,應該是昏過去了。
好多穿著黑袍的人緊跟在江爸身后,一齊走進房間關上門。
不一會,低啞的呢喃聲從門縫中透出。
那聲音,好似有幾十人一起在低聲念咒,聽得人汗毛直豎。
8、
過了半天,直到天完全黑透,江爸才木著臉從窗戶上丟給我兩個饅頭。
連包榨菜都沒有。
我和宋菲菲無聊地靠在墻壁上,靜靜地等待著深夜。
等外頭沒人了,我們才好找機會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