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些,與情愛無關。
直到三年后,他終于坐上了太子之位。
他又問我:
「你是想當皇后,還只是想我們的孩兒當皇帝?」
那時候,我們的長子已經兩歲了,次女也剛滿月。
我抱著孩子逗弄著,輕聲回道:
「都想!」
我選他時他便答應要給我的東西,我不怕他會后悔。
自始至終拉攏人心的都是我,人后周旋的是我,便是得太后支持的也是我。
他若有異心,大不了辛苦點,抱著孩子親自坐上朝堂。
他嘆了口氣,將我與孩子都攬進懷里,似是無奈般輕聲道:
「你喜歡,我就都爭給你。」
我搖著撥浪鼓的手一頓。
門外傳出一聲驚呼。
「殿下,不好了。漠北得了我國布防圖,驟然發起了進攻。大楚······已連失三城。」
哐當,撥浪鼓砸在了地上。
19
沈晏梟跪在養心殿外,請命出征。
皇帝忌憚,本另有人選,是太子親自求的情:
「既是沈將軍自己犯的錯,就該他將功贖罪。
陛下終是答應了。
沈晏梟出城那日,隔著茫茫人海與我相望,他滄桑許多,眸光幽深,似有千言萬語。
最后只化為無聲的兩個字——
珍重!
他帶著必勝的決心而去,要為榮譽與他一雪前恥而戰。
可這次,我不會派人獨獨護他一人之安危,也不會再給他一人千金之靈藥。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能靠的只有他自己。
云策搖著扇子站在我身后:
「娘娘料事如神,知曉宋弦音要偷布防圖,竟換了張假的過去。」
「誘敵深入,一網打盡。大楚將得百年之安寧。」
「娘娘乃大楚的救世英雄。」
我輕笑道:
「亂世之中,為國為民的皆是英雄。為著情愛置萬民于水火,他才是當真糊涂。」
「多虧軍師與副將相助,否則,那布防圖如何能輕易被換出。」
夜風極涼,謝風回自暗夜走出,將火紅的披風裹在我身上:
「剛出月子,吹不得風的。府中備好了安神補血湯,回府喝吧。
他始終很乖,乖到明知我來送大軍出城,免不了與沈晏梟相遇,卻還尋著借口留在府中,將選擇權送到了我手上。
他很懂事,懂事到我要如何他從未說個不字。
他很謹慎,謹慎到只在電閃雷鳴的夜里,縮在我懷里呢喃著「雪棠姐姐,雪棠姐姐,不要拋下我」
望向那雙始終風輕云淡的黑眸,我淺笑著伸出了手。
「好!」
他扶我登高,用盡全力,自然一步步走得穩穩當當。
20
半年后,邊疆傳來捷報,漠北潰不成軍,逃回荒漠深處,損兵折將之下,數十年再難成氣候。
滿堂大喜之時,那人又輕聲道,沈將軍中箭,傷口潰爛卻冒雨殺敵,終是倒在回程的路上。
一室靜默里,有遺憾,有唏噓,還有些恍若隔世的不真實。
謝風回握緊了我的手:
「別怕,還有我。」
直到,活捉來的宋弦音被扔了出來。
她被打斷了雙腿,只能滿地亂爬,卻瘋瘋癲癲道:
「我都快攻略成功了,他憑什麼要送走我?嘿嘿,我就是要他死。他活該。」
「嗚嗚嗚,好痛啊,腿好痛啊。肯定是那個賤女人,污蔑我是漢子婊,把我塞進系統里不讓我回去。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回去,我要嫁王侯將相當人上人,我才不當牛馬呢。」
「狗東西,睡了還說我是兄弟, 不認賬的蠢貨,我才不回去跟他耗。我要跟沈晏梟,他好騙, 嘿嘿嘿, 他蠢。」
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卻逃不過被鞭子抽打的命運。
防護城墻的修建正是緊缺人手的時候,她沒了腿還有手,也被拖去搬磚堆城墻了。
對此,謝風回道:
「死太便宜她了。不是處心積慮要做人上人嗎?我偏讓她一輩子當牛馬!」
「雪棠, 可滿意我的決定?」
我點點頭:
「甚好。」
十年后, 陛下病故,謝風回順利登基。
他穩坐皇位的第一日,便是感念我的恩德,在封后大典上頂著群臣的反對, 立了我們的長子為太子。
他與我并肩而立, 笑得乖巧又柔和:
「雪棠,我做到了。」
攜手三十多年, 他算得上好夫君,也稱得上好皇帝。
朝堂上, 他選賢任能, 事事親躬, 從未懈怠一日。
后宮里, 對我言聽計從,從未忘了最初的承諾。
只在五十歲前后他大病一場,拉著我的手問我:
「雪棠姐姐, 這輩子, 你還滿意嗎?」
我手一僵, 笑了。
為后數十載,夫君相敬如賓從未紅過臉,兒子清明睿智不曾讓我煩過心, 便是前朝后宮都稱我為千古賢后。
風雨無憂,萬事順遂,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唯一遺憾的便是,七歲時那個捧著我給的點心, 甜甜叫我雪棠姐姐說要報答我的孩子,拿一輩子的乖巧順從回報著我。
直至今日, 與他裝了一輩子的我仍不知,他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要的已經得到了啊,一輩子在姐姐身邊, 圓你之高夢,得萬民俯首稱頌, 如何不算圓滿?」
那夜風寒, 鉆進我眼里,淚流不止。
「好起來, 多陪陪我吧。海晏河清的天下給皇兒,我們也去看看西北的雪,江南的雨和蓬萊的海,好不好?」
他嘴角一彎, 還像那年我從大皇子胯下救出來時,那般驚訝與無措。
不過片刻,便乖巧應下了:
「好!我都依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