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一次想過，若是他們早點救我，是不是我的手指就能接上。
在我斷指之后，我媽便沒再提過離婚。
但經過我媽跟他鬧的這場離婚，我爸發現學歷高的女人有別人影響不了的獨立思想，比他想象中更難控制。
所以即便我對學習有比常人更高的天賦，他也不想讓我學習。
他想把我養成一個花瓶。
一個能為家族聯姻帶來利益、漂亮優雅、內里空空的花瓶。
他安排了我的前途，安排了我的婚姻。
從根本上扼殺我血液里的反叛基因。
以免我成為第二個我媽。
9
自從家長會之后，秦意瑤看著我的眼神總是帶了份同情。
她從程野那里知道了我家的情況。
但很快她這份同情消散，被愁容籠罩。
直到高考前一天，秦意瑤和我說程野想要她一起去英國留學。
我抬眼看她：「你同意了？」
秦意瑤沉默了。
她重重嘆了口氣，無奈道：「我沒和你說過我家的情況吧，我爸媽都有先天缺陷，我還有一個只有初中學歷的姐姐，我們家很窮，真的很窮，學校食堂一頓免費飯菜的價格，夠我們一家吃半個月。
「我就像基因彩票一樣，為了讓我上學，我姐一天打四份工。」
「她給我買牛奶，買牛肉，買卷子，買校服。」
「我知道在你們眼里，覺得這種愛是負擔，覺得沒錢就不應該生孩子，又或者我不該吸著我姐的血上學。」
「可他們真的很愛我，為了我的前途，他們愿意犧牲一切。」
「到這個學校后我家的生活才好了些，學校給的貧困補助很高，但我這兩天才知道爸媽和姐姐把這筆錢存起來了。」
「我很愛程野，在我眼里愛該是純粹不顧一切的，可……」
秦意瑤說到最后泣不成聲。
看著她傷心成這樣，我只想讓她把那些瑪麗蘇小說扔了。
我不懂愛。
但我知道愛的代價一定不是毀掉對方的前途。
想到這，我發現不對勁。
她一個只知道學習的貧困生從哪學的愛情。
「你看的那些小說是怎麼來的？」
秦意瑤哭聲暫停，怔怔道：「程野送給我的。」
我皺眉：「什麼時候送你的？」
秦意瑤的臉一紅。
「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程野說我不會談戀愛，就讓我看這些學習一下……」
程野，比我想象的還卑劣。
我合上書，今天是考前最后一天，看再多書也沒用了。
以我現在卷面分，考上清北問題不大。
這些日子，我是真心感謝秦意瑤。
雖然說這是一場交易，但能讓我考上清北，別說一個程野，就是十個程野也值得。
所以我也不想讓秦意瑤被程野帶進溝里。
我認真看著秦意瑤：「你和程野在一起后他給了你什麼？」
秦意瑤雖然疑惑，但也如實回答：「花，千紙鶴，銀戒指……」
「除此之外呢，包包，珠寶，手表這些值錢的東西呢？他知道你家里困難給過你錢嗎？」
10
「他最近手頭緊……」
她的話沒說完，便噤了聲。
有時候我真的羨慕男人，不用錢，不用權，用點花言巧語就能哄得一個前途無量的天才為他不顧一切。
據我所知，程野一個月的零花錢有五萬，再加上他自己的存款，和家里逢年過節老人發的紅包，手里至少有百萬。
秦意瑤人窮志不短。
以我對她的了解，她絕不會接受別人的施舍。
在她的眼里，愛情是純粹不摻雜一絲利益的。
提錢會玷污他們的愛情。
可程野跟她不是一類人。
在我們的世界里，沒有錢的愛不算愛。
錢在哪，愛就在哪。
我拍了拍秦意瑤的肩膀。
「沒有人能對你的人生負責，秦意瑤，想從暴雨中走出來，靠的絕不是傘。」
秦意瑤低著頭，沒有說話。
但我知道她聽進去了。
能將那麼深奧的數學題輕松解開的人又怎麼會是傻子。
她只是涉世未深。
在她人生前十八年里，只有學習和干活兩件事。
所以她在剛接觸所謂愛情時，才這般把持不住。
高考三天很快結束。
我爸最近帶著秘書去了冰島，沒時間來管我。
他對我參加高考這件事也不甚在意。
在他眼里，我的學習成績一般，翻不起什麼風浪。
考完試后，我倒是見到了平日里忙得不見影的媽媽。
沈家別墅內，她像是累極了，靠在沙發上。
在她身前的茶幾上，擺了厚厚一摞文件。
聽見我的聲音，她睜開疲憊的雙眼。
「望舒，回來了。」
我許久沒認真看她了。
上次家長會只有匆匆一眼。
現在才發現她好像老了不少。
眉心處留下抹不平的褶皺。
眼角也有了細紋。
在她的兩鬢，甚至能看見白髮。
她對我招了招手，難得露出笑容。
「過來，看看媽媽送你的畢業禮物。」
11
我翻開那厚厚一沓文件，看著上面的字忍不住皺眉。
房產過戶協議、股權轉讓協議、信托基金，還有遺囑。
「你生病了？」
她笑著搖了搖頭。
「這些東西都是我留給你的，提前簽好免得以后麻煩。」
她將手中的鋼筆遞給我。
看著她的臉，我卻沒有接。
文件里這些東西足以稱得上天價。
她早不給我，晚不給我，偏偏在這時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