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终究是没把我怎么样。
他再生气,也知道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将军府未来的顶梁柱。
他只是把我关在府里,不准我出门,
美其名曰“闭门思过”,实际上是怕我再出去惹是生非。
这几天,庆伯每天都给我汇报外面的情况,基本上没一件好消息。
“公子,吏部的王侍郎今天上朝,被御史弹劾说他收受贿赂,当场就被拖下去了。”
“兵部那边,咱们提拔的几个校尉,有两个被找了由头调去了南边的瘴疠之地。”
“还有……”
我摆摆手,让他不用再说了。
这些被搞的人,都是近几年跟我爹走得近的。
这手法,又快又准,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背后是谁,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殷明月那女人,心眼比针尖还小,
再加上她身边那条叫晏羽的哈巴狗,最擅长的就是这种阴沟里的伎俩。
他们不敢直接动我爹,就先剪除他的羽翼。
温水煮青蛙,等我们成了孤家寡人,再一刀了结。
有意思。
我端着一盘刚出炉的桂花糕,溜达到后院。
与其在屋里发愁,不如看看我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
沈星落被安顿在后院最清静的一处跨院里,
庆伯说,她不吵不闹,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发呆。
我到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人已经洗干净了,换上了一身府里丫鬟穿的青色布裙,
虽然宽大,但也能看出个纤细的身形。
头发还是有些枯黄,但一张脸总算是露了出来,
挺清秀的,尤其那双眼睛,跟两汪泉水似的,清澈得不像话。
她不是在发呆。
她正看着不远处练武场上操练的府兵,眼神专注。
我走过去,把盘子往石桌上一放。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肩膀缩了一下,
“尝尝,府里厨子做的,比你以前啃的馊馒头强。”
我捏起一块,递到她面前。
她没接,也不说话。
我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还怕我下毒?我要弄死你,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用得着这么麻烦?”
她还是不吭声,就那么坐着,像个木头人。
我把桂花糕往她手里一塞,力道有点大,
她手腕上那圈被我攥出来的红痕还没完全消退。
她疼得“嘶”了一声,但还是把糕点接住了。
她没有立刻吃,而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开口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乐了,往她对面的石凳上一坐:
“我想怎么样?我还想问你想怎么样呢。”
“白吃白喝住在我家,跟个大小姐似的,你倒还委屈上了?”
她捏着那块桂花糕,低声说,
“我没想当大小姐。”
“你把我带回来,就是为了气那个公主。现在气也生完了,为什么不放我走?”
“放你走?”我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顾云舟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说要娶你。现在把你放了,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告诉大家我就是闹着玩儿的?那我那天在金殿上,不就真成一个笑话了?”
她沉默了,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莫名有点烦躁。
“行了,别苦着个脸,跟谁死了似的。”
“你就安心待着,只要你不跑,我保你衣食无忧,没人敢欺负你。”
我站起身,准备走。
“等一下。”
她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
她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对着我,极其标准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多谢公子收留。”
我心头猛地一跳。
这种礼节,绝不是一个街边的乞丐能做出来的。
还没等我细想,庆伯连滚带爬地从前院冲了过来,脸都白了。
“公子!公子!不好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宫里来人了!是禁军统领亲自带队,说您……”
庆伯还没来得及说完,院门口已经传来了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
一队禁军涌了进来,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为首的正是禁军统领程峰。
我爹闻讯赶来,身上还穿着常服,
“程峰!你带兵闯我将军府,意欲何为!”
程峰对着我爹抱了抱拳,算是行了礼,但语气没有半点恭敬:
“顾将军,末将奉皇上口谕,前来拿人。”
他那***隼似的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了我,
“有人告发校尉顾云舟,伪造书信,私联边将,意图谋反。”
“人证物证俱在,皇上龙颜大怒,请顾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