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循声望去。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沈星落,竟然走了出来。
程峰皱起眉:
“你是何人?敢阻挠禁军办案?”
沈星落没有回答他,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半块虎符。
“那块虎符,是假的。”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程峰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
“小丫头,你懂什么?
这虎符乃是玄铁所铸,与宫中另外半块严丝合缝,如何是假?”
“因为它上面,没有印记。”
沈星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真正的虎符,是先帝赐给我父亲的。”
“在虎符内侧的凹槽里,我父亲亲手刻了一个极其隐秘的‘沈’字。”
“你手上那块,有吗?”
“沈”字?
我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她。
程峰的脸色也变了,他下意识地翻看手中的虎符,
可还没等他看清楚,变故陡生。
两个眼疾手快的护卫猛地冲上前,一左一右,将沈星落死死按在了地上。
她的脸被粗暴地压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哼。
“放开她!”
我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身边的禁军死死架住。
冰冷的枷锁“咔哒”一声,套上了我的脖子和手腕。
沉重的分量压得我一个趔趄。
我被他们拖拽着往外走,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沈。
她姓沈?她到底是谁?
天牢里又冷又潮,稻草上混着血腥和霉味儿,钻进鼻子里,让人一阵阵犯恶心。我脖子上、手腕上的铁家伙沉得要命,每动一下,都象是要把骨头磨碎。
这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
不过比起身体上的难受,我心里更乱。
闭上眼,就是我爹那张瞬间苍老的脸,是府里下人惊恐的哭喊,
还有沈星落被死死按在地上,那双拼命看向我的眼睛。
虎符内侧刻着一个“沈”字。
这事儿我爹都不知道,她一个乞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先帝赐给她父亲的?她爹又是谁?
我越想,心越沉。
不管她是谁,她为了我,把自己也拖下了水。
程峰那些人,心狠手辣,不知道会怎么对她。
可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人来提审,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问题。
是不是想谋反?跟冯将军怎么联系的?虎符是怎么偷到手的?
我嘴皮子都快说破了,就是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冤枉。
他们也没上大刑,大概是顾忌我爹在军中的威望,不敢做得太绝。
但这么耗着,将军府在外头,肯定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牢门那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苍老的身影在两个狱卒的簇拥下,蹒跚着走了过来。
是庆伯。
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背都驼了,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隔着牢门递给我。
“少爷,吃点东西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接过食盒,里面是我最爱吃的几样小菜,但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家里怎么样了?我爹呢?”我急着问。
“老爷被陛下禁足在府里,府外有禁军看着,不准任何人进出。”
庆伯叹了口气,
“少爷,咱们家这次,是掉进万丈深渊了。”
我的心猛地一揪。
“沈星落呢?”我抓着牢门,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怎么样了?”
庆伯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采:
“少爷,你别急。沈星落姑娘……她,她可能就是咱们家唯一的生机!”
我愣住了。
庆伯凑得更近了,声音又快又急:
“那天你被带走后,沈星落姑娘就被关进了柴房。
可她不是一般人,当天夜里,她就撬开窗户,
避开了所有守卫,从府后的狗洞里钻出去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
“她去了哪?”
“她拿着一块贴身藏着的玉佩,连夜去求见了早已不问朝事的先朝太傅,季伯!”
季太傅?那位帝师?
我小时候还见过他,一个脾气又臭又硬的老头子,三年前就告老还乡了。
庆伯的语气里带着激动和敬畏:
“少爷,你绝对想不到。沈星落姑娘,她根本不是什么乞丐!
她是三年前,因直言进谏而被满门抄斩的御史大夫沈清源的亲生女儿!”
御史大夫沈清源,我当然记得。
当年京城第一谏官,刚正不阿,
就因为弹劾当时权倾朝野的吏部尚书贪腐,反被构陷通敌,
一夜之间,沈家上下百十口人,血流成河。
原来如此!
虎符是先帝赐给沈清源的,所以上面有沈家的印记。
沈家蒙冤,她侥幸逃脱,隐姓埋名,成了乞丐。
我阴差阳错地将她带回府,又阴差阳错地被晏羽用几乎同样的手法陷害。
这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沈星落姑娘把她父亲当年留下的***交给了季太傅。”
“那上面,详细记录了当年冤案的内情,更指出了构陷忠良的奸臣,
所用的伪造笔迹、安插罪证的手段,和这次晏羽陷害你的手法,如出一辙!”
我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季太傅怎么说?”
“季太傅看完***,当场拍案而起!”
庆伯眼中闪着光,
“他说,沈家的冤案,还有将军府的清白,他管定了!
他要亲自进宫面圣,为沈家,也为我们顾家,沉冤昭雪!”
那一刻,这阴暗潮湿的天牢,仿佛都透进了一丝光。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不行,光靠季太傅还不够。
殷明月和晏羽敢这么做,背后必然还有势力。
想翻案,必须拿出铁证,把他们一击毙命。
“庆伯,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去找沈星落,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