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咸不淡地問了一些「叫什麼」「家住哪」「做什麼」之類的問題。
我一一作答。
一旁的陸沉卻比我還緊張。
他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搓搓手。
在我又一次起身準備給爺爺添茶時,他終于忍不住了。
「爺爺。」
他結結巴巴地開口:
「知遙她……嗯,夏知遙還要回酒店,我得……送她。」
爺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我讀懂了——
「出息」。
我猜陸沉今晚又得挨罵。
21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
還是他先開口:
「累了嗎?」
「有一點。」
吹了一天風,骨頭架子都快散了。
「是我沒考慮到你的體力。」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抱歉:
「我都習慣了。我們這兒,幼兒園六一活動是迷你馬拉松,3 歲娃,3 公里。」
見我看向他,他繼續說道:
「高中成人禮是徒步 60 公里,大學軍訓要徒步 80 公里……」
陸沉一本正經地科普著這里的硬核日常。
笑聲落下,車里又恢復了安靜。
微妙的情愫在空氣中發酵。
過了一會兒,他再次打破沉默。
「其實,我爺爺人還可以——」
「陸沉。」
我打斷了他:
「你爺爺人很好。不過,我并不在乎老人家怎麼看我。」
我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夜色:
「畢竟我們只是——」
「露水情分,對吧?」
22
陸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
他緊盯著前方的路,下頜繃成一條線。
「夏知遙,你真是后天晚上的飛機?」
我沒想到他這麼直接。
「陸沉,昨晚我很開心,今天也很開心。見到你爺爺,我也很開心。」
我看著他,語氣誠懇:
「但是,我們,就到此為止。」
車里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陸沉依舊目視前方:
「你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對吧?」
「雖然你和印象中的牧民不太一樣,但——」
「但還是比不上那些穿西裝打領帶的人,對吧?」
他搶過話頭,語氣里帶上了明顯的嘲諷。
「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他繼續用話刺我:
「所以,你喜歡那種人,那種把你傷得體無完膚、讓你需要跑到草原來跟一個陌生男人尋歡作樂的人,對吧?」
我被堵得啞口無言:
「我現在不想說這些。」
陸沉猛地一打方向盤。
23
車子拐進了小路。
「下車。」
我攥緊了手里的包。
他不會把我一個人扔在荒郊野外吧?
陸沉似乎看出了我的戒備和恐懼。
他熄了火,轉過頭來看我,聲音軟了一些:
「下車吧。」
然后,又恢復了那種刀子一樣的語氣:
「你不記得這里了嗎?」
黑暗中,我看到他的唇角勾起弧度:
「昨天,我和你的……初吻,就在這里。」
我被他口中的「初吻」弄得有些迷糊。
陸沉卻像是還嫌我腦子里的水不夠渾。
他俯下身,慢悠悠地補了一句:
「你可能忘了我們是怎麼接吻的了。但我想,你一定記得,這里有一塊很大、很平坦的石板。」
24
夜色下的草原,風里是青草和泥土的氣息。
陸沉把我輕輕放在了石板上。
「陸沉,你……」
抗議被吞沒。
他描摹著我的唇。
輕吟溢出。
他似乎被取悅了,低笑一聲,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一切都向著失控的邊緣滑去。
突然,陸沉頓住。
我睜開眼,不解地看著他。
他眉頭緊鎖,眼神掙扎:
「不行,沒有……那個。」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用別的方式給你。」
他在我耳邊用更沙啞、更要命的語氣說道:
「至于我,就算了。」
「不用。」
我看著他的眼睛:
「我一直在吃長效的……這個月忘了停。」
陸沉整個人僵住。
他撐在我上方的身體紋絲不動。
眼神卻像是在審視一個陌生人。
那股火熱的曖昧,瞬間降到了冰點。
他是……沒聽懂?
覺得我很亂?
還是在吃醋?
就在我準備解釋點什麼時,他忽然問了一個我完全沒想到的問題:
「那昨天晚上為什麼?」
為什麼?我怔住。
「我明白了。
他冷笑:
「你擔心我不干凈?」
25
陸沉猛地撤開,靜默了片刻。
蹲下身,撿起扔在一旁的衣服,開始往我身上套。
「陸沉,你干嘛!」
我掙扎著想推開他。
他沒理我,只專注地給我穿衣服。
指尖依舊滾燙,人卻冷得像冰。
幫我穿戴整齊后,冷冷吐出兩個字:
「起來。」
我坐在石頭上,沒動。
陸沉盯著我看了幾秒。
「既然擔心不干凈,那你還跑來找什麼刺激?」
他的聲音帶著鄙夷:
「你們……城里人都這麼玩嗎?一邊嫌棄,一邊又往上湊?」
「我沒有!我什麼時候嫌棄你了!」
我被他的質問刺得生疼,也來了火氣:
「我只是……沒想那麼多!」
「沒想那麼多?」
陸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逼近一步:
「沒想那麼多,就敢跟我把所有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對吧?」
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
「夏知遙,你到底是膽子大,還是根本沒把自己當回事?或者說,你覺得我這種人,供你發泄完就可以扔掉?」
我被他吼得眼圈一熱:
「對!沒錯!我就是來找刺激的!我就是跑到這兒來放縱的!」
我站起身,仰著頭,幾乎是吼著對他喊。
轉瞬,聲音又低了下去:
「可看見你的時候,我沒那麼想過……對不起,陸沉,對不起,我只是太難過了……」
26
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陸沉怔愣著。
他看著我,眼里的怒火漸漸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