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不被陛下喜愛的無名皇子,怎比得過我一身軍功,今日之后我便是大將軍王了。雪棠,休要糊涂!」
「沈晏梟!」
陛下大喝一聲。
繼而將一堆彈劾沈晏梟為救宋弦音棄將士性命于不顧的折子摔在了他臉上。
「你當真自恃功高,目中無人到連朕的兒子都看不上眼。風回再不濟,也是朕的兒子。」
「大將軍王?你自封的?不如朕的皇位讓你來坐?」
沈晏梟與滿朝文武皆戰戰兢兢地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息怒?朕的武將狂妄到以為朕的江山沒了他都要垮掉了,囂張得只差將利刃架在朕的脖子上,朕能活著都要多謝他手下留情。」
沈晏梟頭埋到了地底下:
「末將不敢,陛下明鑒。」
「滾出去,朕怕朕會一怒之下殺了你。你父親沈將軍,與雪棠的母親都會罵朕是昏君的。」
沈晏梟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卻被人無情請了出去。
臨走之前,不忘朝我看一眼。
帶著哀求與懺悔。
可我再無半分回應了。
14
陛下緩了緩,掃了一眼故作委屈的謝風回,略微愧疚道:
「風回不負朕望,將祭祀大典辦得尤其漂亮。朕從前看你年歲尚小,本欲讓你貪玩幾年,誰知朕的厚愛,竟被人當作冷漠無情的父親。那便也別歇著了,明日去戶部,跟著戶部尚書李大人清點國庫與稅收。」
謝風回掩下唇角的暗喜,乖巧應了是。
再抬頭時,滿朝文武看他的目光都變了。
這出身低賤、籍籍無名的三皇子,終于走進了眾人的視線里。
視線幾經流轉,落在我這將門孤女身上,便恍然大悟了。
皇家養有功之臣的孤女,向來給足恩澤與賞賜,錦衣玉食養大,賜一門上好婚事便足矣。
偏偏,我被養在太后跟前。
她開闊圣明,從不曾像養廢阿貓阿狗一樣,錦衣玉食地將我養廢。
相反,她讓我與皇子同窗,習帝王之術。在精神上指導我,行動上支持我,不讓我做腦袋空空只有情愛與雌競的皇權傀儡。
她打著照看舊人的名義,年年命我入軍營與父親母親的舊部包餃子、談兵法。
她支撐著我,在國庫空虛之際,站出身來與世家小姐們攜手,集權貴之力,籌幾十萬軍需,得盡人心。
如今再看我與三皇子的婚事,他們驟然清醒。
皇帝或許沒有選三皇子,可太后以及趙沈兩家的將士卻注定只會選我趙雪棠。
慣會見風使舵的文臣們,自會尋著理由上謝風回的船。
至于武將,云策與韓嘯皆因我不計前嫌為他們求了情,并未受罰。
二人被宋弦音添油加醋地離間,敵視我、輕賤我。
如今知曉真相,還得我相救,倒是羞愧難當。
15
我含笑道:
「軍師云策,以五千兵力,大勝敵方三萬精兵。無論是一千騎兵拖散陣營,百名將士火燒糧倉,還是兵分五路,分割而食,皆要分毫不差。軍師可謂用兵如神!」
軍師云策眼睛亮了:
「趙小姐,過獎。」
沈晏梟的一戰成名,背后卻是云策的用兵如神。
他這般輕看功名利祿的人,我肯定他的功績,欽佩他的智慧,便是懂他之人。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他眸底的感動與震驚,已表明他注定會為我所用。
副將韓嘯則是義字當頭,被宋弦音擺了一道后,我為將士們所求軍需之事他皆看在眼里,已對我心悅誠服。
沈晏梟被架空又如何?他手底下的十萬大軍,還是會為我所用。
謝風回含笑伸出手,扶我上馬車:
「這便是你的辦法?你說他用兵如神,可你也謀心有道呢。」
我伸出手放在他溫熱的掌心里:
「所以不要辜負我哦,最毒婦人心,殿下要小心。」
他搖搖頭:
「不敢不敢,我懼內。」
馬車行至半路,大雨滂沱。
被沈晏梟生生攔住。
謝風回不悅,卻被我按住。
「正是收買人心的時候,他方才被陛下打了無形的耳光,你再落井下石,眾人只會說你毒辣,不寬宥文臣武將。讓我去吧。」
他唇瓣抖了抖,輕輕點了點頭,將一把玉骨傘塞我手里,黑眸發亮,乖巧至極:
「別淋雨,著涼我會擔心的。」
我輕笑著點頭。
「嗯。」
16
沈晏梟的意氣風發好似在一夕之間被打散了,他被驟雨打得滿目憔悴,失魂落魄:
「就因為一碗酒,你跟我鬧到如此地步?」
「我只要你一個態度,不會真讓你喝的。難道我還不曉得你喝不得酒嗎?」
「雪棠,我們的十二年啊,你讓我前途盡毀被架空到只剩一個將軍頭銜了,你怎如此狠心?」
事到如今,他不知錯在何處,竟還在怪我。
我便問道:
「縱著她去兩國交界處賞月的是你嗎?三十條人命,被始作俑者的你們以夜探軍情為名,尸骨無存。你為將士之首領,棄他們性命于不顧,你沒錯嗎?」
「唯恐行跡敗露,讓你的女兄弟背上罵名,你甚至美化她為救你性命的女英雄,連三十具尸骸都未斂收,午夜夢回你不愧疚嗎?」
沈晏梟面色青白,被我步步緊逼,還牽強辯解。
「你勿要如此咄咄相逼,若那人換作是你,我只怕會做得更不留余地。